大汉嫣华第二卷 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三一 背驰(一)

刘盈忽然觉得,他就像在一个在漆黑的夜色中赶路的旅人。一直避免靠近那座万丈深崖。然而脚下的这条路景色太美,夜色迷失了他的方向。天空忽的一道雷响,在瞬间闪电照彻天地的光亮中,他恐惧的发现,那座自己避之惟恐不及的悬崖,赫然便出现在自己的前方,不过数步之遥。

不要胡思乱想了。他喝斥自己。无论如何,他希望阿嫣平安喜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立时找到她的下落。

“继续找。”他寒声吩咐道,“生要见人,死——”他摇摇头,拒绝接受这种可能,“总之,戚中尉,若是找不到人,您就等着黜职吧。”

长长的渭水河,不懂得人间悲喜情怀,在夜色中静默的滚滚流去,直到天荒地老。

河岸芦苇萧瑟,在秋风中静静摇摆。

“哗”的一声,年长的少女从河水中钻出,甩落了一头滴水,扶住岸边枯萎的垂柳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回过头来看着另一个精疲力竭游上岸,的少女,戏谑笑道,“这么多年了,咱们再比一次游泳,我还是赢了你。嫣然。”

重新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一瞬间张嫣百感交集,驳道,“你怎么不说你是抢先跳水占我便宜?”心情却沉重。她这次落水,长安城中此时一定天翻地覆了。又是愧又是悔,不禁埋怨蒂蜜罗娜道,“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非要当众玩这招跳河,这下可好,我舅舅一定急死了。”

“傻丫头,”蒂蜜罗娜游过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摇头道,

“还是和从前一个样子——我可是为你好。一味装乖扮巧。他便不会珍惜你的好。总要偶尔出点状况让他担心,才能发现你对他是多么重要。我们都要学会对自己好一些。”

张嫣怔了一怔。

夜枭怪叫一声,扑棱棱的张开翅膀,飞过树梢。一阵夜风吹过,她抱着湿透的双肩打了个哆嗦,含糊抱怨道,“好冷。”

“唔。”阿蒂也打了一个寒颤,道,“咱们先寻个人家借宿安顿下来再叙话吧。否则若冻死在这长安郊外,可就是什么都不用求了。”

渭水河上漫起一阵迷蒙的雾色。水声流淌淙淙。嚓的一声,远处人家点起灯火,在这凋敝的河岸之上。凭空出现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左右俱无邻居相傍,很是奇异。白衣女子吱呀一声推开院门,提着灯笼袅袅走到河岸边,笑道。“皇后娘娘,嗯,还有这位匈奴阏氏,我家主人在此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容色不再年轻,已到中年。

张嫣与阿蒂对视一眼,俱都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你家主人是谁,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又怎么会预先知道我们出现在这里,而在这儿等候。”

“两位不必担忧。家主人对你们并没有不利之心。相反,见了她一面,也许反而可以解开两位的一些疑惑。”白衣女婢揖拜笑道,“婢子名叫慈闻。论起来,跟张皇后还有些渊源呢。”

张嫣愈听愈奇。忍不住仔细看她。果然觉得有一丝眼熟。一时半刻之间,却想不起来是谁。蒂蜜罗娜面上亦有迷惘之色,忽笑道,“好。我们跟你去看看就是了。”

她笑谓张嫣,“秋夜寒冷,咱们这一身再不收拾,可要大病一场了。而且我相信,既知道咱们两个的身份而敢同时对我们不利的,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

慈笑了一笑,掌灯在前面引路。

小院不大,亦无雕栏玉砌华丽考究,但布局清雅,花草森森,长廊转角之处的柱础亦是雕纹精刻打磨,不像农家院户,反似富贵人家的别院。

大堂之上传来孩子咯咯的笑声,灰衣女子微笑着弯腰哄着两个总角女孩,然后抬起头来,笑望张嫣到,“张皇后,我们又见面了。”发鬓花白,声音悠静儿从容,含着岁月沉淀的睿智。

“是你。”一瞬间张嫣恍然道,“竟然是你,鸣雌亭女侯。”许负。

她们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

张嫣周岁的时候,许负往赵王府为之看相,预言道,“小翁主命相极贵。”

她亦曾入过嫣然的梦,告诉她,你可曾准备好轮回?然后,在最后一次相见中,她令嫣然穿越了两千年的岁月来到初汉,成为了赵国翁主嫣。

她曾经去侯府求见许负,但女相师早就抛弃下侯爵府邸亲人,与丈夫云游于大汉山水之间,行踪不定。却不曾想,会在此处遇到她。

她又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慈闻,回忆道,“你是当日为我穿耳的人,不,不对。”又摇头道,“虽然看起来有七八分像,但又不太像。”

“张皇后果然眼光敏锐。”许负笑道,身边的那对同胞女孩忽然拍掌咿呀欢笑,她弯下腰柔声哄着,将她抱起来,“当日为你穿耳的是明娘,她如今才三岁,我教的不好,一直笨手笨脚的,日后委屈了皇后娘娘,许负在此代为致歉。”

一瞬间张嫣有一些混乱的哭笑不得,恼道,“我前世好好的与兄长相依为命,你却偏要让我回到汉初。你身为相命者,扰乱轮回之序,便不遭谴责么?”

许负垂眸微笑,问道,“那么皇后,若现在你能回去千年后,你会选择回去么?”

张嫣一时愣怔。

如果她还是那个六岁的小翁主,初初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彷徨不知前路,那个时候,她来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说,“我带你回家。”她一定义无反顾的点头,不会有任何犹豫。

可是,到如今,她已经在这个时空留了七年有余了。

七年与二十年,一个短一个长。但是滋生的感情是一样的。她用了七年的光阴,重新对这个时空有了归属感。母亲,父亲,阿偃,还有,刘盈。都已经重新成为她心中很重要的人。他们牵扯着她,让她无法干净利落的好字。

“为什么你偏要我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张嫣恼斥道,“我明明本可以不用选择的。”

许久,她拭去颊上冰凉眼泪,低低问道,“我,我哥哥他过的好不好?”

“张莞尔么?”许负清冷道,“你出事后的开始几年,他很暴躁而难过。后来才渐渐平静,然后遇见一个性情温柔的女孩。娶了她,安安稳稳的,白头偕老。”

“那就好。”

她打了一个喷嚏。

“哟。瞧我都忘了这事。我知道皇后有很多事情想问。”许负微微一笑,“不过时辰还早。在这座庭院之外,我施了术,这一夜之间,无论是陛下的北军。”她抬头望了望阿蒂,抿唇微笑,“还是那位匈奴单于,暂时都找不到这儿来。秋夜寒冷,舍下有温泉,两位不妨洗浴过后。换一件衣裳,咱们再来续别情。”

温暖的水气从泉水池中汩汩蒸腾而出,渐渐蔓延了整个室房。舒缓着张嫣疲惫的神经。衣裳在冰冷的河水泡了整夜,早已湿皱的不像话。她婉拒了慈闻的服侍,伸脚试了试水温,然后脱掉衣裳,跳进池。从池水的一边游到另一边,将脸枕在冰冷的池沿。沉默着不说话。

那**出来的大片背的肌肤,晶莹而有着秾纤合度的线形,很是漂亮。阿蒂远远的看着,叹了口气。亦游到她身边,脚下划拉着水,问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做大汉的皇后了。毕竟,从前,你可是很可怜历史上的张嫣的。怎么绕了一圈,还是重蹈旧辙?”

张嫣抬起头,不答反问,“我刚才听慈闻喊你阏氏,怎么,你居然嫁给了冒顿。真是老牛吃嫩草。”

两个人对视一眼,叹了一声。

“来,”阿蒂伸出手来,明媚笑道,“我们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蒂蜜罗娜。是匈奴左谷蠡王渠鸻的妹妹,同时兼任单于大阏氏。今年十六岁。”

张嫣无精打采道,“你知道的。我是张嫣,宣平侯与鲁元长公主的女儿,惠帝刘盈的皇后。今年十三。”

十三岁抑或是十六岁,在梦中的那个年代,都还是天真无忧玩耍的孩子。然而,在她们却早早的嫁为人妇,成为这个时代世界东方两个最大的王国的女主人。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一个颠沛流离的东西。

“阿嫣,你知道么?我重生在草原之后,一直想着,你大约也来到这个年代,在遥远的汉土。因为这样想,最开始的那几年才能在夜晚睡的安心。知道有一个人会陪着我。虽然隔着遥远的空间,我就不是孤单一人。只要有心,终有一日能相见。刘丹汝和亲到匈奴的时候,我曾想去问问她关于你的情况。然而她只是汉人普通的家人子,因为和亲,才被封为公主,对你这位高贵的宣平侯女儿一无所知。”

“后来刘撷亦嫁去了匈奴。”张嫣道,“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汉翁主,与我一直相识的。”

阿蒂似笑非笑,“你以为你那个表姨是省油的灯?我若是问多了被她抓到把柄,指不定能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阿蒂,”她望着蒂蜜罗娜,神色复杂,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和我一样的汉人呢?”

关于昨天的阿嫣为什么能第一眼就认出罗蜜。嗯,我解释一下。基于前世今生的原因,张嫣和蒂蜜罗娜的容貌还是和前世很相似的。这是能认出对方的第一个原因。然后,穿越之后旧友重逢,一瞬间这两个人情绪都会很激动,这种激动表现在神情和目光上,别人大概没感觉,但是作为彼此,一定能感觉出来的。

我是一个宿命穿者啊!!!

虽然穿越本身怪诞无稽,但写文的时候,总想要把它赋予一个逻辑理由,心气才能平。

许负此人,属于神棍大boss,很少出场。但但凡出场就很关键。

阿蒂,我已经放弃让乃们喜欢她了。

不过,再压缩戏份,该出场的地方,还是要出场。就当做剧情所需吧。

画圈。

五一二,深刻的悼念汶川地震中逝去的同胞。

回想起去年五一二的晚上,被宿舍拦着不让进去睡觉。一群人在操场上度过了一个晚上,然后三四点钟的时候开始下小雨,依旧不敢进屋,于是大家打起许多把伞,在伞下头盖被子聊天,有点冷。

大四过后,同学们奔赴各方。其实,有点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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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