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星条旗坠落(六)
硝烟弥漫的战场骤然平静下来,英国第一战列舰队和德国第三、第一战列舰队相互纠缠着,朝弗斯湾深处驶去。集结完毕的第一侦查集群八艘战巡调转航向,朝英国快速舰队离开的方向不依不挠地追了过去,于是两支钢铁舰队相继离开的战场上就只剩下了因为烟道受损难以飚航速的旗舰巴伐利亚号、动力舱中弹的路易特波尔德摄政王号,第一分队两艘舰体严重受损无法继续作战的两艘拿骚级战列舰。笼罩在北海上空的轰隆炮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寂静。
大洋舰队总司令海蒂-西莱姆早早将他的司令部搬到了大选帝侯号战列舰上,留在战场上的四艘遭受重创的主力舰在老旗舰巴伐利亚号的指挥下,慢条斯理的调转船头,航向正东,提前朝海蒂-西莱姆标定的大洋舰队汇合点赶路。最后几艘主力舰的离开并不意味着北海这一隅会寂寞,悬挂红十字旗帜的医院船和驱逐舰被留了下来,牧师唱响了死亡的牧歌,乐队吹响逝者的弥撒,水兵放下或是蒸汽动力的小艇或是人力驱动的舢板,在泛着木板碎屑、燃烧着的油料、军人的衣物、阵亡将士尸体的狼藉战场来回穿梭,搜索存活下来的幸运儿,用木杆收殓逝者的躯体,整理将士的遗物。
无论是惨败的英国人还是取得辉煌胜利的德国人都不会在此刻暴起发难,继续刻苦铭心的仇恨。荣誉感和羞耻感虽然是海军必备的品格,但是比这品质。更加无上高贵的是对生命的尊重,哪怕德意志和不列颠这两个民族已经在长达三年的战争中结下了不死不休的钢铁仇恨,但是无阻碍的战场救护仍旧是基于人道主义的基本人文关怀,也是古老的海军礼节。而在战场的西南侧和东北侧,气氛截然不同。在国家存亡面前,从未有过抛弃自己人经验的戴维-贝蒂务实地丢掉了第二战列舰队三艘主力舰和第三分队两艘主力舰,也埋葬了米字旗舰队最后的荣誉感。
既然皇家海军已经没有了身为海军人的羞耻感,那么海军官兵们残存的一丝战斗意志和决心也必然随之土崩瓦解,进而从精神到**上进行自我放逐。逃亡的路上,军纪和上下尊卑消失了。军官指挥不动水兵,水兵不理会军官,没有人注意到舰队的阵型,也没有人关注友舰的存亡,只有缩在司令塔内唉声叹气的舰长。捂着伤口打滚哀嚎的伤兵,跪倒在甲板上嚎啕大哭的炮手。还有几乎抬不起臂膀的锅炉兵。或许大舰队的主力舰队还有倔强的士兵。但是懦弱者和卑劣者们竟然在军舰上找不到任何东西来祭奠他们英勇的亡灵,于是英国第一战列舰队仅存的六艘主力舰以乱糟糟的姿态被德国人像赶鸭子似的四处驱赶。
北上的道路,悬挂德意志海军旗和z字作战旗的钢铁巨舰还在高速追击向斯卡帕湾逃窜的快速舰队。巍峨的德国战舰在北海的浪尖上下颠簸,时而有巨大的浪花翻上战列舰的船舷,在平甲板上横冲直撞,也会有战列舰直立型舰艏劈开波浪。震出无数碎白色小花的壮丽场景。巨舰的舰身在震颤,不时地发出咯吱的声音,水兵们在剧烈的横摇和纵摇中东倒西歪地进行海上作业,让战舰飙出更高的航速。高耸的瞭望塔上。水兵抓着望远镜努力寻找快速舰队的舰影,指挥塔后侧的栈桥,一脸兴奋的军官和水兵们捂着快被吹走的军帽,耳朵里满是海风呼啸的声音,对着壮丽的大海发出可怖的声音:‘这是德意志的海,这是我们的海!’德国海军官兵们在日德兰海战之后说过这番话。
那时候北大西洋两岸深以为然,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损失惨重的皇家海军能够撑过艰难的时刻,用搬空了国库的代价重建了大舰队。这一天,德国海军官兵们再次喊出这番话,或许会有某些国家心底还有龌蹉,但却不会有人异想天开地认为一口气损失二十多艘主力舰的皇家海军还能再一次站起来,而且是惨败之前更加强大!不列颠已经完了,除了几艘逃出生天的战列舰和战巡,还有一大票万吨级却仅仅列装6英寸级别主炮的装巡,统治海洋的日不落帝国几乎已经没了海军,既然日不落帝国已经失去它赖以崛起的制胜法宝,那么日不落两百多年的帝国就该日落了!北上追击的途中,第一侦查集群司令官比哈尼克中将认为他手中只能以27节过载航速行驶一段时间的高速主力舰无法追上全程可以保持27节以上航速的快速舰队,所以将舰队指挥权交给了副司令官,回到自己的舱室开始给妻子写信:‘英国人失去了海洋霸主的宝座,法国人在乌斯蒂卡海战中一败涂地,意大利、奥匈帝国是我们的盟友,日本远在太平洋,我们已经是广袤的北大西洋唯一的主宰者,至于排名世界第三的美国人,不,在完成菜鸟到高手的蜕变之前,它还不够资格挑战我们!’可实际上,快速舰队的航速并没有比哈尼克少将想象得那么快,逃出的距离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远。
长时间保持高航速的快速舰队每一艘主力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动力问题,再加上队尾遭遇重创失去航速的勇士号战巡,所以兰帕德将军只能让快速舰队保持14节左右的低航速。兰帕德已经意识到皇家海军的惨败无可避免,因此在可能爆发的不列颠本土保卫战中,大舰队每一艘主力舰都显得尤其重要,作为英国海军高级军官,为日不落帝国保留更多的元气兰帕德责无旁贷!既然快速舰队无法提速,猜到西莱姆会派出第一侦查集群进行一定程度追击的兰帕德将军自然不敢让快速舰队大摇大摆地走直径,擦着探出不列颠苏格兰部分的半岛南侧海岸线直接返回斯卡帕湾,而是让快速舰队向是向东,沿着半岛外海兜了一个大圈子,估摸着第一侦查集群放弃追击的时间才重新调整航向北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浪费不少时间收拢阵型和编队转向的比哈尼克少将丝毫没有追上快速舰队的想法,只是在海图上信手划拉出一条直线,结果恰好横在快速舰队的航线上。‘罗迪克中尉,北海太安静了,英国人那边有新的消息吗?’内华达号战列舰司令塔,美国人唯一能拿出手的海军指挥官罗德曼少将终于开始焦虑起来。‘最近的一份电报还是半个小时之前,英国海军部通报说他们以损失一艘战列舰和两艘老式战列巡洋舰的代价击沉了德国两艘拿骚级战列舰,重创其他两艘,双方正在进行复杂的转向和调整动作。
’负责情报工作的罗迪克中尉指着海图上标定的战场位置推测道:‘将军,参考日德兰海战的经验,战斗才过去半个小时,战场态势应该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英国人倒是干得不赖。’对于美制战列舰香港号的沉没,罗德曼少将稍稍有些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用两艘老式战巡和一艘外销战舰换取德国两沉两重伤的英国人干得不赖。少将咂摸咂摸嘴,看了看粗糙的海图,淡淡道:‘考虑到英德舰队缠斗的方向,以18节航速南下的我们很可能在半个小时后加入战场。
参谋长,记得十五分钟后打破舰队的无线电静默,向英国人询问具体的战场态势,我需要评估切入战场的角度和时机。’直到分舰队参谋长点头,罗德曼少将这才转过身子,对司令部里的同僚们鼓动道:‘诸位,这是美利坚海军第一场无畏舰战事,对于星条旗舰队意义重大,为此我们甚至背上了不宣而战的骂名,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大之决心去赢取胜利,用胜利者的权利抹去这段不光彩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