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退位!上位!(五) 求订阅

“两边下注固然是好主意,但是有时候……坚持做纯粹的军人才是最美妙最恰当的选择!”

魏格纳话音刚落的瞬间,许多回忆如同决了堤的江湖汹涌而来。王海蒂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或是风轻云淡或是狂躁乖张,让王海蒂拿不准主意。

王海蒂与皇帝威廉的恩怨纠葛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从远东到东非,从预备役舰队到伊斯坦布尔,名噪一时的年轻人因为皇帝的刻意打压,被海军部流放海外,不得不忍受十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1914年重返大洋舰队后,偏执的皇帝接连发动三次海军政治风暴,甚至不惜使出下作的手段逼迫王海蒂黯然离开德国,远走地中海。

在这种背景下,王海蒂与皇帝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束缚,只怕王海蒂早就与皇帝撕破脸皮,斗得天翻地覆。

王海蒂原以为他与皇帝的正面冲突会在欧洲战争结束的那一刻爆发,可是对政治的阴暗面认知不足的王海蒂没有想到皇帝会假借他人之手使出刺杀手段。王海蒂相信如果皇帝托付的不是侍卫长乔德曼,他早就已经埋骨基尔,与布朗特、迪克夫妇一道殉难。

几个呼吸之后,王海蒂轻声给出了答案。既然皇帝已经撕破脸皮,王海蒂也不介意放手给自己的仇人重重地一个耳光。

是的,王海蒂答应侍卫长不会在皇帝最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但是此刻。柏林外有高喊“打倒一切”的石勒苏益格叛军,内有不断逼宫的鲁登道夫。一举一动都代表海军意志的王海蒂保持沉默实际上就是支持皇帝退位。

“魏格纳,是时候准备下一场海战了!”

王海蒂没有丝毫的怜悯,而是将他的视线投向东北方向热闹的奥克尼群岛。

“西莱姆,这是个机会!”作为与王海蒂齐名的战略家,独臂将军魏格纳不会不明白海军战神保持沉默的实际意义,魏格纳不明白的是王海蒂为何不在皇帝与鲁登道夫的拉锯战中左右逢源,谋取对海军有利的外部条件。

德国海军是儒雅绅士的,是深沉内敛的。它还不习惯像北海对岸的不列颠同僚那样,拍着桌子索要更多的资源,哪怕他们那支袖珍陆军已经“洪水滔天”。凭着多年的友谊,魏格纳觉得他们的海军战神似乎不再深沉内敛的儒雅绅士之列,所以魏格纳不能理解王海蒂为何会放弃这次机会。

靠在病房门前的魏格纳松开环胸的手,掷地有声道:“在赶走皇帝这一点上,海陆军的确存在共同利益。但是很明显,陆军从中获得的好处要远远大于海军。我们没理由平白帮助陆军,海军也要争取自己的利益!”

王海蒂笑了,他朝正气凛然的沃尔夫冈-魏格纳伸出三根手指,遗憾道:“因为这是三方的角力,魏格纳。你漏算了一个棋手!”

六月的北德重复炽热的流火和缠绵的小雨,几乎每一个昼夜都在上演冰火两重天。也是这个六月,南下的石勒苏益格叛军连续击溃汉诺威掷弹兵团和梅克伦堡预备役师,逼近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州首府基尔。

由帝国军需总监鲁登道夫和大洋舰队总司令西莱姆担任正副司令的基尔戡乱司令部原本被寄予厚望,但事实证明海陆军的强强联合只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大洋舰队能够纵横大洋。但是陆地战争却爱莫能助。叛军南下后,除了留在基尔的海军战神王海蒂和海军之外的政党领袖提尔皮茨还在为石勒苏益格的叛乱殚精竭虑。海军对于眼花缭乱的德国政局干脆一言不发。王海蒂到最后也只集结了在基尔战事中损失惨重的海军陆战队,又在波罗的海舰队和波罗的海封锁舰队搜罗了两千七百多名陆战水兵。

陆军看起来倒是对北德的叛乱相当用心,但是德国各地频频爆发的骚乱牵制了鲁登道夫的精力,基尔戡乱司令部不得不将原本就有限的兵力分散再分散,投入叛军制造的汪洋大海中,直到撒出去连一丁点小浪花都掀不起。

基尔戡乱司令部无所作为。艾伯特分兵,一路势如破竹般地扫**赫尔斯泰因地区,另一路抵近首府基尔,差不多占领整个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州。直到这时,脑满肠肥的贵族老爷和工业托拉斯们才慌了手脚,觉得大事不妙。

石勒苏益格暴乱的规模以及其扩散的速度震撼了德意志舆论界。在欧战各条战线上,帝国百战陆军都明明白白地胜利地占据着敌国的领土,而敌人则没有占领帝国哪怕一寸的土地,所以贵族老爷和托拉斯们都理所当然地都认为德国是坚不可摧的,直到整个石赫州都差不多沦丧,他们发现帝国本土防务是如此的虚弱。

帝国精悍的陆军被英法和俄国分别牵制在西线和东线两个战场动弹不得,大洋舰队虽然强大但却无法将无畏舰开到陆地上,单纯依靠本土守备和预备役部队不仅不能弹压叛乱,甚至无法阻止叛乱蔓延。

就在德意志的贵族老爷和工业托拉斯们惶恐不安的时候,鲁登道夫提出了所谓的解决方案:

六月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普鲁士内政部长德鲁兹来到夏洛腾堡宫,向皇帝威廉提出退位要求。皇帝虽然措手不及,但是依然气愤地拒绝了德鲁兹的要求。

内政大臣德鲁兹逼宫时间很快便传遍了德意志,被石勒苏益格叛乱吓破了胆的贵族老爷和工业托拉斯们轻易嗅出其中的魍魉鬼魅。

普鲁士内政部长乃是帝国首相米夏埃利斯的嫡系,而米夏埃利斯又是帝国军需总监鲁登道夫的传声筒。联系陆军在石勒苏益格叛乱事件中虽然勇敢但却异常笨拙表现。于是一时间,整个帝国高层都清楚了鲁登道夫的想法。

基尔叛乱和石勒苏益格叛乱并非是孤立事件。也许真的到了改变某些传统的时候了,许多人开始认真思考。

一夜的瓢泼大雨,清晨,东面的天空迟迟不肯放白,柏林也只得期期艾艾地醒来。

夏洛腾堡宫的院落在盛夏时机突然多了一丝惨淡和衰败的气息。葱郁的夏树蔫了枝叶,凋谢了许多灿烂夏花。新晋的侍卫长撑着黑色的雨伞,在熟悉的花园里稍稍顿足,凭着内心没由来的几分悲凉吟哦起歌德的小诗:

“痛哉。痛哉!美好的世界,您被摧毁!”

皇宫外隐约传来游行工人的呐喊声,隔着高耸的宫墙侍卫长听不真切那些口号,但是想到游行工人哪怕一夜的瓢泼大雨却无法驱散的固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美好的词汇。

想到这里,侍卫长不禁有些泄气。新晋侍卫长也是夏洛腾堡宫的老人,他清楚地记得1914年8月4日那天。柏林也是暴雨倾盆,夏洛腾堡宫门前人山人海,柏林市民和工人高唱军歌和国歌,他们的皇帝威廉头戴祖辈传下来的盔帽,一手按住剑柄,向他的子民高呼“我们拔剑出鞘。问心无愧,双手清白。”

那时候,皇帝是何等的潇洒,帝国是何等的民心齐整,却不想不到三年的时间。一切就都改变了。基尔叛乱刚被镇压,结果石勒苏益格又爆发了规模更大的叛乱。市民游行和工人骚乱也在帝国各处此起彼伏。六月的德国往往是慕尼黑这边刚刚镇压下去,柏林某条街道便又飞扬起了花花绿绿的传单,最后汇聚成一个声音:

“德皇退位!”

“退位?”侍卫长忍不出抬头去看柏林灰蒙蒙的天空,发出沉重地叹息,踩着曲曲折折的蓄着雨水的小道继续前进。

侍卫长来到皇帝的睡房门前,轻轻地叩响了房门。穿着睡衣的皇帝似乎一夜无眠,看起来异常的憔悴。

“情况怎么样?”皇帝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皇妃,裹紧睡衣以抵御清晨渗进来的寒气。轻手轻脚走出睡房,顺手带上房门,皇帝忙完这一切才将凑近侍卫长,急切问道。

“外交部长屈尔曼先生试图通过美国总统威尔逊传递和平讯息,不过英国和法国都拒绝了。”侍卫长顿了顿,犹豫是否要将不好的消息告知疲倦到极点的皇帝。

“威尔逊总统呢?”英国和法国拒绝谈判是应有之意,在战争中伤了元气的英法政治家们恐怕早就举好了刀叉,想要切割德国这块肥肉以补偿他们的损失。

皇帝已经解除了彻底投靠鲁登道夫的米夏埃利斯首相职务,将权力交给弗里德里希-冯-黑德林,希望可以借用这位在巴伐利亚州具有很高威望的政治家力挽狂澜,可惜黑德林也无力回天。

到现在,威尔逊已经成为威廉唯一的指望——全世界都知道美国总统是一位和平主义者!

“威尔逊希望我们德国可以摆脱专制君主,这是谈判的基点……”侍卫长瞄了瞄面若死灰的皇帝威廉,咬牙将更加残酷的消息一并说了出来:“而且马克斯亲王也放出消息,为了防止内战发生,维护帝国的团结和君主政体,皇帝有必要退位。”

巴登亲王马克斯-冯-巴登是霍亨索伦家族为数不多的民主派和温和派成员,与社会民主党许多领袖人物关系密切,马克斯亲王选择在这个时间放出对皇帝威廉极端不利的消息,意图自然不言而喻。

皇帝威廉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微微抬起头仰望阴霾着的天空,握着宝剑一言不发。

“陛下,虽然陆军、政府和国会都背叛您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寻求海军的支持!这是最后的机会!”侍卫长冒着触犯皇帝逆鳞的危险,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皇帝微微动了动眼皮子,就在侍卫长以为皇帝已经动心的时候,皇帝却垂手认输了:

“既然所有人都不满意我,那我就逊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