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在干旱的季节,总有那么几只慢慢悠悠的蚂蚁,因为回巢晚了,而暴露了整个蚁群的藏匿之地。
所以,食蚁兽随后赶来,将整个巢穴挖了个天翻地覆。
在这个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刻,谁都知道不能开枪,但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因为手指的抖动,恰好那颗子弹命中了车前被捆绑着的男人。
伤的不重,三阶契约者不可能被一颗子弹就打成重伤。
不过应该还是有些疼吧,毕竟子弹钻进了肉里。
夏洛克侧头,看了看肩部的那个弹孔,稍微用了些力气,肌肉间的挤压轻易的就将那枚子弹给挤出了身体,然后……他笑了。
他发现,自己不用再找理由平静下去了,因为一颗可爱的子弹提前告诉他,不用平静下去了。
所以他很开心,一路上颠簸烦躁的心境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呵——呵呵——”他笑出了声,但是那动静却很短促,在夜里听的人很不舒服。
而更加不舒服的还在后面,因为紧接着,在着笑声之中,夏洛克微微垂下了肩,低下了头,用全身的力量开始试图将镣铐里的手掌抽出来。
是的,他开始硬生生的用蛮力,将自己的手往出扯!
足足十厘米厚的特殊钢铁就那么蹭着他的腕关节,皮肤和血肉之间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的拇指被硬生生的压向内侧,然后碎裂,小指外侧的皮肤因为巨大的力量被撕开,白花花的肌腱被路灯照的无比瘆人。
举着枪的人看着都被吓到了,虽然听说过什么拇指脱臼逃脱手铐的方法,但是哪有人用这种自残式的方式来把自己的手硬拽出来的啊,特别是还在这么多枪口之下,众目睽睽的做这种事情。
“夏洛克先生!”
“夏洛克先生,停下!”
“妈的!开火!!!”
终于,在这种情形之下,没有人还能坐视不理了,其实直到那些黑洞洞的圆孔之中迸射出无尽的硝烟之时,依旧有绝大部分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机械且惊慌的等到了这样一个命令,然后就拼了命的开始射击。
总之就在这一刻,在距离古罗马法城边缘三公里的一条街道上,突然爆发出了密集的枪声,无数子弹呼啸着从各个方向射向了一个孤零零的人,就好像是无数根从四面八方出现的金黄色链条,戳进了那个人的肉里,镶嵌进骨头,想要将他牢牢的捆住。
可是那个人没有躲,他的牙紧紧的咬着,喉咙里有压着的嘶鸣,从齿缝之间挤出了不知道是痛苦还是畅快的低吼,有血彪飞四溅,将白牙染成了红色,血液上涌,灼热的弹道将他的眼睛烤的尽是血丝。
突然的,刺啦一声!
那个人的一只手终于被凶残的撤出了镣铐,鲜血淋淋的因为惯性在半空中甩出了一个硕大的弧形,紧接着,这人附身扣住了脚部镣铐的那根钢管,整个人双脚下压,手臂反方向的拼了命的朝向掰,就好像是一个疯子,试图用这种方法将自己给拉起来一样。
夏洛克不用再劝说自己了,但是他也没有逃,他不想像是一个逃犯一样在束缚的镣铐之下跳着,或者小步腾挪着躲避,那样会很不爽,所以他不顾及那些倾泻的弹雨,用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或者六秒、七秒……砰!的一声,那根合金钢条轰然崩开,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夏洛克整个人猛地仰面倒在了地上,周身的血水像在地上炸开,疼的他无比畅快。
他也再次确认了,不论怎么样,自己都无比厌恶被拴着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跟随车队而来的五名三阶契约者也终于完成了大恶魔的苏醒指令,他们一直站在队伍的最后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前一秒还很平静的夏洛克先生突然的就像是发了疯一样。
但是无所谓了,五只巨大的人形恶魔掀开了运输仓,就这么在帝国的皇城之中站了起来,在夜色下的街道上。
周遭的行人们在枪声开始的第一秒就爆发出尖叫,慌忙的逃开,但是五秒钟的时间也逃不了多远,不远处,依旧能听到那些歇斯底里的恐惧嘶吼。
吵得夏洛克很烦躁。
所以,他猛的一下从地上跃起,迎着一道距离自己最近的火舌轰然而至,一只手结结实实的按在了一名正在射击的士兵头盔上,将其整个人推向其身后另一名士兵的胸膛。
噗碴!
防暴头盔应声被按碎,一同按碎的,还有那头盔里面的脑袋,当然还有身后那名士兵的胸膛。
“呼~”
这一刻,夏洛克似乎是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觉得心中的那股气稍微缓解了一些!
不过紧接着,一只三阶大恶魔就已经跨过人群,朝着夏洛克走来。
枪声未停,但是人群迅速散开,继而一只硕大的手掌便朝着夏洛克的头顶猛地拍了下来。
还记得在某些东方古老神话之中的一幕,天神迁怒于某只猿类牲畜,用巨大的手掌想要将其镇压……其实如果想一想这个故事,故事中的牲畜和现在的夏洛克有些相似,明明已经得到了宏大集体的招揽,但却只是因为太过于自负,太不喜欢拘束,就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情况下,忽然的就暴起发疯,将自己逼到了一个疯狂妖孽的境地里。
当然,那个古老神话中的猿类生物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后悔过。
夏洛克也没有。
而且他比那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传说人物好一些,因为对方在巨大手掌的镇压下,真的失去了反抗的余地,足足被囚禁了几百年,而自己,则拼着全身的伤痛鲜血,以及药物的制约,猛地横移趋避,躲过了这从天而降的一巴掌。
轰的一声巨响,这一巴掌拍在了地上,几根手指砸到了装甲车的车厢,那车厢瞬间被拍的瘪下了半米多高,又很不屈服的弹起了老高
夏洛克翻滚到了街边,将一根路灯撞得忽明忽暗,体内镇静剂的效果很强,不然只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三阶契约者,他有信心在10秒钟之内就杀死对方。
哦……对方的大型恶魔好像足足有五只。
在帝国的首都,竟然弄出这么多大家伙来,这些人也真的是看得起自己啊。
夜色下,几只较远的恶魔也已经朝着这边跑来,十几米的距离只要几步就赶到了,一具具巨大的身躯组成了一面无法逾越的高墙,他们冷酷的俯视着下方的这个人,似乎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将其踩成肉泥。
那是一个被注射了药物的囚犯,一个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婴儿,一个浑身是血的伤者,一个可怜的街边小猫。
夏洛克的视线被额头上的血染红,他看向那几只大型恶魔的同时,也看到了夜穹之上的点点星光,那些光亮距离自己亿万光年,但是却也因为眼前的几滴血而变成了红色,童谣里总是说,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像一只只小眼睛。
孩子是天真的,他们从来不会想,如果真的有漫天的眼珠子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场景,而现在,那些眼睛全是血红色,凶残注视着地面上这场即将发生的血腥屠杀,也许是他们知道某个人很快就会死去,知道一个英雄的故事很可能就在今夜结束,所以一眨都不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一根小小的触手出现在了夏洛克的袖口里,很细,很软,但是夏洛克很开心,因为镇静剂的效果没有完全封印住那些可爱的小触须们,毕竟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不需要自己的召唤,它们有着自己的思维,这一刻,这些小家伙应该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所以怯生生的钻了出来。
所以,锃的一声。
街边的路灯晃了一下,而灯光下的男子消失了。
一蓬鲜血因为过于恐怖的速度而没有来得及跟上,就在半空之中留下了一瞬间诡异至极的血线,那条血线朝着侧方瞬息闪过,然后弯曲的从某个建筑的阴影之中迂回着来到了边缘的一只恶魔的身后,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攀上了恶魔的肩头。
整个过程太快了,士兵们被恶魔的身形遮挡,没有跟上那速度,契约者在专心操控恶魔,一瞬间的失神就再也捕捉不到那身影,夏洛克的胸膛在翻涌,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一根触须从袖管出迅速的刺出来,然后钻入了一直恶魔的眼底。
剧烈的疼痛猛然在夏洛克的脑海里迸发出来,在恶魔镇静剂的作用之下,强行的与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恶魔建立链接,这种痛苦到底如何根本没有人能够想象,总之那只恶魔原本的主人突然捂着脑袋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昏死了过去。
夏洛克承受的痛苦要比这个人大上几倍,几十倍,但是他的眼镜瞬间明亮起来,周身的弹孔因为异样的反噬而迸发出大量血液,瞬间将其浇灌成一个血人。
可身下的恶魔在这一刻却突然提速,那些鲜血就像是夜色之中的鲜红纸屑一般被撕开,又变成了一只只纷飞的蝴蝶,被风扬起的鲜红花瓣,在万千鲜红色之中,那个男人站起了身子,他没有借此机会逃跑,而是很不爽的转过身,朝着身旁的另一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轰的就是一嘴巴子!
在恶魔与恶魔之间的战斗之中,不会有扇嘴巴子这种行为,契约者之间的战斗里更不会有。
因为这样做没有杀伤力。
但是……解压。
夏洛克现在要的不是什么胜利,他想要的是缓解心中的不爽,而这一嘴巴子之后,他稍微爽了点,所以他很满意的裂开了嘴,身下的恶魔伸出手臂,无比笨拙的张开手指,但是却十分准确的扣住了面前恶魔的咽喉,指尖插入了对方的脖子里,扣着血管,或者是气管,或者是食道,随便了,总之直到第三个指关节陷入血肉之中,他猛地攥紧了手,往出一扯。
“噗!!!”的一声,巨量的鲜血就像是泄露的消防栓一样开始喷涌。
第二秒,至此刚过……
剩余的三名契约者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股剧烈的危险感觉涌上心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他们意识到,一个同伴的恶魔似乎是被强行的控制了,凭借着无比丰富的任务经验,其中一人狂吼一声,猛地驱使恶魔调转方向,一脚向前踹去!
然而这样的速度,竟然被那倒戈的恶魔看似笨拙的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继而,密集的恐怖冲击就在契约者脑子之中轰然炸开,那是自己的契约生物在遭受剧烈捶打时的反馈。
可是这种反馈太快,太残暴,就像是大雨从天而降,然后将每一滴雨水都变成巨大的山石,轰鸣着砸在自己的身上,想要抱头鼠窜,但是又无处可躲,又是一秒钟过后,这名契约者只觉得脸色苍白,望向不远处的灯光下,自己的眼镜根本跟不上那只恶魔以化成残影的手臂,只能承受着一下下直逼面门的无情施虐。
第三秒,就在这简单到了极点的单一动作之下,又一名契约者活活的因为反噬而口吐白沫,瘫软在了地上。
夏洛克很累,很疼,很爽,很开心,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即将把自己推向一个无可挽回的方向,但是就像是**前的最后冲刺一样,他无所顾忌,只是想着享受这种迷人的快感,所以他扑向了剩下的两只恶魔。
第四秒,一只恶魔的心脏被活生生的掏了出来。
第五秒,巨大的牙齿撕扯开对方恶魔的脸,锤碎了颅骨,蹲在它的巨大尸体旁,欢快的在天灵盖的缝隙里狂扣乱挖。
五秒,五只大型恶魔,没有人能想象到一个被恶魔镇静剂侵蚀着的囚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这不妨碍周围的士兵用五秒钟的时间将请求支援的信息发送出去。
很快,法城周围的防御部队便赶了过来,他们看到了那个在街道正中央不断撕扯着巨大尸体的恶魔,荒诞和恐惧充斥着他们的内心,暂时这些人还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造成这样一幕的元凶,无疑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是反社会份子。
所以,人们开始对着整片区域毫不留情的狂扫,请求支援的信号一刻都没有停过。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路边的一口下水井的井盖,正在缓缓的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