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米的距离,坠落需要足足10秒钟。
大多数人看到这个时间,可能都没有什么概念,觉得区区十秒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在那高空坠落,周围呼啸而过的狂风摩擦着耳畔,刮的脸上肌肉都向后推挤时,就会感受到那恐怖到让人不敢睁开眼睛的濒死感。
这还是以一个人类的体重所感知到的。
而当一个巨大到20米高,体重达到200吨以上的庞然大物从天空垂直砸下来的时候,那所展现出的气势,完全无法想象。
所以随着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携带着周身那沉重到极点的装甲护板朝着山巅坠下之时,天空上的冰冷空气都被挤压的发出阵阵嘶鸣,一片肉眼可见的气浪在其脚下形成了巨大的风障,直冲雪山之巅!
而这……其实也才500米,也只是一次自由落体而已。
这座山有多高?
2000米?
3000米?
南极大陆深处,临近地狱之门的山脉顶峰,肯定没有人来测量过,只是知道这个世界上现存有记录的山巅足足有8000多米高。但是这座山在万年冰冷寒风之中所形成的陡峭嶙峋,肯定超越了大多数山峰的极限。
所以,当一只恶魔从山巅落下……不,这不是单纯的自由落体,而是用恐怖的狂奔,在坠落速度的基础上不断叠加,其所展现出来的气势要比天上如陨石般的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更加可怕。
飞艇之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彼此的目光也终于从那片巨大的漆黑裂缝中脱离出来,他们不禁被震惊,原来契约者可以强大到如此的程度。
那么,当年的但丁大人到底已经强大到了什么样子,难道真的是凭借一个人堵在地狱之门前,就一夫当关,山河不惧,所过之处,所向无敌的存在?
没有人看到过当时但丁大人是如何碾压一切冲入地狱之门的,但是只是那短暂的想象,就让人们心中萌生了一股巨大的骄傲和自信。
是啊,地狱之门的确可怕到了极点,但是我们还有像是下方那两位敢于直面恐惧的人类强者,还有千千万万的契约者,还有人类远征军,还有但丁大人。
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10秒钟过去了,巴斯克维尔没有减速,他也无法减速,就那么任凭自己的恶魔轰然一下砸在了雪山之巅,无数的冰冻岩石被这一撞击砸的粉碎,周围的岩石也因为震动而被掀起老高,其实还好这一处山峰处在风速最猛烈的峡口,千万年来没有堆积出厚厚的雪层,不然就这一下子,完全可以牵引出又一次大雪崩来。
夏洛克也没有减速,他不但没有减速,而且还利用山崖近乎于垂直地面的角度,将自身的速度推向了一个极点,在飞艇上去看,这抹身影已经到了某种让人瞄一眼,就产生寻晕眩的程度,他早已变成了一道飞驰而过的红色流光,看的人内心澎湃激**,同时又忐忑不安。
这个速度之下,只要有一丁点的撞击,那么必然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然而深红还在加速,因为他看到了那朝着地狱之门呼啸而来的魔潮,在如此高速狂奔的过程中,他的视线在那魔潮之中不断的扫视寻找。
他知道,南丁格尔就在那其中。
正常人是绝对无法想象,此时夏洛克脑域思维已经快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比那万魔汹涌还要快,比自己俯冲的速度还要快,那无穷无尽的恶魔堆砌出来的潮水,在他的视觉所过之处尽数被刻印与眼底,在恐怖的思维加成之下,细分到了每一只恶魔的所见区域,那从远处眺望而形成的目视像素被强大的视觉以及分析能力凝练出最微小的细节,一秒钟的时间,就有一千只,三千只,五千只,甚至更多的恶魔在脑海中闪过了最清晰的形象。
直到……
他终于在那魔潮的中心位置,看到了一只被簇拥着的巨大恶魔,其背部长有茂密的白色绒毛,在这些绒毛的覆盖之下,南丁格尔就像是盖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她双眼微微闭着,显然已经沉睡。
所以,这位少女就这样,在一只恶魔的背上沉睡了三个月?如果不是她那特殊的体质,她岂不是早就被饿死了?
不过这不重要了,因为夏洛克已经找到了他,已经向她疾驰而去!并且在头顶飞艇上的人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再次把速度提升到了顶点,推挤开的风已经跟不上他的速度,在这几乎超越视觉捕捉能级极限的飞驰之下,长达几千米的陡峭山峰……
深红!即将触底!
没有人知道他要怎么活下来,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无法强行压制住速度,与地面接触的瞬间,那就算是一块最厚实的钢筋,也会瞬间的被崩断成无数的钢铁残渣,没有缓坡,没有减速带,没有希望。
这位还没有被认出身份的强大人类契约者,就要这样死了么?
……
夏洛克当然不会就这么送死,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有把自己的雇主救回来,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而且,飞艇上的人一直没有发现,其实下方那密密麻麻的减速带,已经早已准备好了。
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他所带来的恐怖轰鸣也越来越清晰,终于,在某一个瞬间,盖过了下方恶魔的嘶鸣声。
这一刻,凡是听到了这声音的恶魔都疑惑的抬起头,望向了自己侧方的山脉上方,然后,便看到了一幕它们也不太容易理解的画面。
只见一道飓风形成的白色起浪从山巅近乎垂直而下,速度快的惊人,那是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前行的状态下,推挤开的空气来不及让后方的气流跟上,形成了短暂的气压差,以此硬生生制造出来的向下延伸的飞雪龙卷。
恶魔们不知道这龙卷的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们也不在乎,总之这一刻,凡是察觉到那东西存在的恶魔全都沉默了。
继而,是警惕,然后是愤怒,就如同自己领域被侵占了的野兽,对头顶那自不量力的家伙产生了天然的杀意。
就这样,一声比刚才更加巨大的咆哮声轰然响起,无数的恶魔朝着山巅疯狂的冲了过去!
它们不顾一切的往上涌着,彼此推挤着,踩踏着,一只摞着一只,沿着陡峭的山脉堆积成近百米高的死亡海啸,一波又一波的拍打着山脉的岩石,并且越漫越高,一百米,三百米,五百米,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要吞噬掉所有的一切。
飞艇上的人们全都傻了,就算是文笔最优秀的报纸编辑,也无法描绘出这样的一副画面,那是一道从山巅刺下的雪白色长矛,下方是漆黑如墨,厚实到几百米的恐怖坚盾,仿佛神话中至高无上的神明在眼前上演了一幕古老冷兵器之间的残忍对撞。
但是更加恐怖的是,那不是矛与盾,全是活生生的血肉!
更更更加可怕的是,那根矛,其实从始至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没有人来得及去理解这荒唐到了极点的画面,到底将要催生出什么结果了,因为一切,就在那一刹那上演了。
那道狂风形成的枪樱,飞雪席卷形成的雪白枪身,以及尖端那一道快到不可思议的残影所形成的枪尖,在这一刻终于与下方魔潮撞击在了一起。
起初,还没有什么巨大的嗡鸣,因为那真的就只是血肉与血肉之间所能发出的声音。
但是从视觉上,却是一杆从天而降的长枪,无情的撕破黑色浪潮的惊人画面,铺天盖地的恶魔在于其触碰的一瞬间,就被刹那间撕碎,化成了一蓬蓬炸散开的血肉,白骨和尸骸在如此恐怖的速度支持下,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哪怕零点一秒,来不及散开,来不及躲避,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与对方这一路上都被空气摩擦到炙热的外骨骼进行一次悲惨到了极点的碰撞。
一蓬在白色雪间盛开的鲜艳血肉花朵,一朵连着一朵,不断的撞击声声终于连绵成耳朵无法分辨的巨大声浪,轰轰轰轰,夏洛克在巨响声音之中,化作一道嗜血的长虹直刺入魔潮之中,那堆砌起来的血肉,便是他的减速带,那从山巅轰鸣而下的俯冲,便是他所向无敌武器。
他不可能真的如但丁大人一样,凭借自身的实力强行杀入魔潮,万夫莫当。
但是他也有着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那一批契约者……甚至是最强大的那么三五个人其中之一的实力。
在自己那不可思议的大脑分析之下,他利用周遭的一切,面前也能能够做到这一点,他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承受那巨大的冲撞,让自己的接触面积达到最小,怎么能让自己的在致命的高速状态下,保持着一个最完美的姿态,以此来减少90%以上的损伤。
真的就像是跳入潮水之中一样,有的人摔下来,那就像是摔在了水泥地上一样,而受到过专业训练的人,其实连水花都溅不起来多少。
好吧……这只是一个比喻,几千米的山巅不是跳水,深红的强大也不是人类可比,所以水花……或者说血花,已然纷飞与天空之上,顷刻间形成了大面积的血雨。
夏洛克,就这样在那魔潮涌向地狱之门的路程上,撕碎了无数恶魔的尸体,以一个无比微妙的角度,不可思议的斜着插入了魔潮的最中心位置!
一切……都在计算之内!
距离那只载着南丁格尔小姐的恶魔越来越近了,经过了几百米的血肉减速带,深红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此时它已经浑身浴血,而这个过程中,没有人看到夏洛克是怎么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承受住那些迎面撞击而形成的反震力的,总之,他也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
但是在浑身浴血之中,一双无比专注,无比明亮的眼睛,依旧在闪烁着最摄人的光。
这段时间,夏洛克做过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创造了多少的奇迹?
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夏洛克,其实还只是一个二阶段巅峰的契约者……
他才刚刚成为契约者两年的时间!
因为一次来自于教宗的追杀令,他杀死一名裁决司的执行官,而达到了一阶巅峰,在伦敦飞艇坠落事件之中,突破到了二阶,在与巴斯克维尔一站之中,再次迈向二阶的顶点,之后在刺杀奥古斯丁大帝之时,来到了二阶的巅峰。
那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跨过最艰难的那一步。
至于原因,其实在很早之前,莫兰就已经提出来了,因为他始终无法遇见能让自己竭尽全力,生死相拼的情况!
如果在面对所有的难题时,都有计划,都游刃有余,都不去拼到最凶险,最致命的那一刻,那又怎么可能晋升!
而现在,夏洛克其实早就已经无法去寻思自己还需要继续晋升的这一点了。
因为从坠下山崖的那一刻,他就进入了自己所能展现的最专注的状态,因为他知道,在那样高速的状态下,只要一个最细小的失误,自己就将万劫不复。
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岩层,每一次踏足,每一瞬间的律动,每一个刹那间的迟疑,如果出错,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这整个过程中,夏洛克都在死亡的边缘游走。
而那之后,他刺入魔群,又上演了一幕锋利到了极点的杀戮,他当然不可能有当年但丁大人那般强大到了极点的实力,但是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内,他的杀戮效率,也许真的可以媲美那位圣历史上最强大的老人。
专注,杀戮,濒死,从头至尾的凶险,每一次踏步所带来粉身碎骨的可能,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夏洛克意识最深处的那抹疯狂。
他感觉到了酣畅淋漓,心满意足。
而自我认知之中,想要变得更加强大的顽固向往,也终于得到了满足……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内,产生了一点不太寻常的韵律,一股热浪从四肢百骸之间滋生出来,融入进了血管,然后流转于周身的每一丝肌肉,每一颗细胞。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已经来到了那只绑架了南丁格尔小姐的恶魔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