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任务团队,竟然会放弃宝贵的进攻时间,去等那么一个人?
也许在人生中,父母会不计时间成本的等待着孩子的长大,也许在爱情中,男女会放弃所有的追逐,原地等待那个给予自己承诺的对方,也许一只忠犬,会在自己短暂的余生之中,等待它那位早已逝去的主人,但是战场之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反过来想,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么所等之人,又将要展现多么可怕的信服力,才能让一个营队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而此时此刻,这样的一幕正在上演,相隔十几公里的风雪,一些年轻的士兵压抑着心中最澎湃的热血,遥望着那个方向,他们当然看不到远处的奇景,但是隐隐能看到天空之上,悬浮着的得巨大飞艇,以及周围被映照的有些变了色的火红云彩,那是地面炮火轰鸣的倒映。
三分钟已经过去了……
一种无比诡异的心境在这些年轻士兵的心中滋生成长。
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夏洛克,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就因为来前线的路程上,那半个月的相处,以及对方在昨天营房里的那几句疯言疯语,这些人,便伫立原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边,夏洛克已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的炮火的覆盖区,因为哨站是军方花费极大资源建立起来的军事要地,所以在规划轰炸范围的时候,自然要将这里避让开,免得因为一次任务将其也夷为废墟。
其身后跟着一道浑身带着浓烟的巨大身躯撕破烈焰而出,因炮火而炙烤的灼热的身躯遭遇到冷空气的刹那,直接开始蒸腾出越来越耀眼的水雾,又被狂风卷起,带着光,带着火,直冲哨站外围近10米高的钢铁厚墙,却依旧毫不减速,在这可怕的奔跑势头之下,刹那间的一个前扑,然后十指外的坚硬骨骼直接陷进墙体,在其上留下里几道刺目的深坑,继而纵身横跃,直接翻越了那高墙,整个过程无比的轻盈,但是不论是地面上的龟裂印记,还是步伐间的轰鸣,都彰显着这些动作是多么的沉重凶猛,势大力沉。
当然,这还不算,因为借着这不可思议的速度,那只名为深红的恶魔直冲前方的哨站,在视线都没有办法跟上其踪影之时,已经轰然的撞上了哨站建筑外层覆盖的钢铁防护层。
这种防护层是每个前线战略设施都有的最后防线,可以抵御寒冷所带来的水泥风化,更能阻挡大部分恶魔的冲击,不然,在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虚空裂缝的可怕地域,任何建筑都会以极快的速度被消耗掉。
而此刻,那只恶魔以如此可怕的速度撞上了上去,那和迎面撞上一颗炮弹没有什么两样,在一阵后知后觉般的炸响,以及从地面被震得直冲天际的碎石之中,人们几乎是下意识的觉得,那恶魔已经是一个浑身骨骼尽断的悲惨下场了。
但是,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因为那只恶魔在撞击前的一刻,竟然硬生生的用自己的双臂按着前方的钢铁防御层,凭借自己的肌肉无比野蛮的将自身的所有速度全部承受了下来,不单如此,在这不可思议的野蛮‘手刹’过后,深红的指尖已经刺破了钢铁板层与混凝土之间的缝隙,继而双臂之间的血红色肌肉轰然暴涨了几分。
他开始……撕扯……
就那么扣着钢铁与水泥之间,朝着两侧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进行着最直接的角力,于是,在这一声巨响仍未消散之际,在掀飞的白雪混着冻土仍未溅落之际,一道裂缝开始在不到半米之内的狭小范围内滋长,疯狂的朝着四周蔓延,就像是一支看不见的笔,在没有钢铁板层包裹着的地方不顾一切的画上一道道触目进行的虚假纹路。
当然,那不是假的,这些纹路无比真实,所以随着后方红艳艳的烈火,以及天上照耀着的落日之中,这些裂缝开始崩塌,开始倾倒,直道一声让人牙酸的断裂声开始响彻四周,那只三阶大恶魔,竟然就这么将一块附着在混凝土墙壁上的钢铁半层给卸了下来,漏出里下方青黑色的断面,以及暴露出来的钢筋!
这是在……硬拆???
当然是在硬拆,难道在这种每一秒钟都充满了危险的境地之中,夏洛克还要绕过整个哨站,找到一扇门,用正常的方式推门进入?
下一秒,他便一脚踹向板层后面的水泥承重墙,那巨大的力量丝毫不比刚才深红所展现出来的差,顷刻间,那面墙体直接被踹的碎裂开,钢筋之间的水泥根本承受不住这样连翻的暴力轰击,开始山体滑坡一般的倾倒,而在那漫天的崩塌和尘埃之中,夏洛克直接跃入其中。
其实这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天空之上的战局转述根本来不及让砰砰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就又看到那个人扛着一个四五米长的巨大镇静剂容器冲了出来,然后一把扔给外面等候着的深红。
就像是两个在大半夜里应外合,偷窃贵族家财物的小偷,得手之后,没有一丁点的停留,嗖一下就翻越高墙,朝着任务区域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但是……这肯定不是在某个贵族家的府邸里,而是在最凶险的战争前线,这也不算是偷财务,而是在偷窃重要的任务战略物资,还是就在人家眼前,用最无耻,最直白的方式**裸的偷。
所以这一刻,雪原高地上的尤利西斯少将瞪着苍白的双眼,在这种极度愤怒的情绪之下,他竟然无比强悍的保持着最高度的理智:
“迫击炮瞄准目标侧翼轰炸,不需要瞄准,炸不到的,截断他向西侧逃逸的路线就行,通知下方的突击战车,从反方向包抄,进入15米射程之后,全力攻击那只恶魔肩上的镇静剂容器!”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年迈的少将竟然依旧能在瞬间做出最直接有效的指挥。
攻击那名操控者,或者攻击其操控的恶魔,从对方刚才的表现来开,起到的效果应该都不会很好,所以,对方既然想要抢自己的战略资源,那么就索性谁都别要,而且只要恶魔镇静剂爆开,那泼洒而出的**就能极大的减缓对方操控恶魔的活性,那么,凭借自己营队的强悍火力,这次任务,依旧还是自己赢。
而话音未落,身旁带着眼镜的参谋军官已经领会到了老队长的意思,立刻将几条命令下发下去,一瞬间,这些在一起生死与共的老兵们全部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协调能力,所有的战车,炮口,每一个驾驶着战争装甲的士兵,全都如同一个整体一般,在几秒钟就出现在了自己应该出现的地方,那一排排一人多高的巨大轮胎开始飞速旋转,陡然加速,朝着远处犁出来的那道雪线疾驰而去。
……
此时的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都站立起来,他们没有尤利西斯对战局的把控能力,更加对不上夏洛克的脑回路,所以在听到那家伙扛着对方任务区域里的恶魔镇静剂出来后,一个个的只能摆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不是说这帮战区高层的人们没有心理承受能力,而是他们在后方指挥了这么多年的战役,从来没有想过,仗还能这么打?
而在听到扬声器里传来的又一次汇报声音后,他们的心情变得更加的复杂,甚至有些惊慌起来。
“A区域突击营所有战力转移攻击目标,全员出动,火力覆盖区域开始对侧方密集轰炸,用以阻截编号1070实验体,移动炮台跟谁战车转移,他们要包围那只恶魔!”
这他妈的……
现在,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一件荒唐到了极点的事情。
那就是,这场任务已经完全变味了……
从一场正常的肃清比拼,一下子成了警察抓小偷的戏码。
当然了,说是‘警察抓小偷’,显得有那么点可爱和好笑,但是在几百公里外的战区上,却不可能有人笑的出来。
以往,尤利西斯掌控的不死兵团只是展现出了恐怖的杀伤力,因为他们执行的都是肃清任务,目标都是思维不那么活跃的恶魔群体。
而此时,他们在抓捕夏洛克的过程中,则展现出来了他们一直没有机会显露的恐怖战争策略,在如此空旷的雪原之中,竟然硬生生用移动炮台,火力覆盖,精准定位轰炸,与几十辆战车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试图将夏洛克围杀致死!
然而,这种程度的战略意图虽然足以称得上强悍,兵团的执行力也无疑可怕至极,但是早在他们现身之前,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夏洛克的意料之中。
战场虽然瞬息万变,但是最优解往往只有那么一两个,所以别人能想的到,夏洛克也想的到,不论是攻击的目标,阻击的方向,包围自己的路线,都早已在脑海之中模拟的清清楚楚。
下一秒……
头顶的炮弹呼啸声已经触碰到里耳膜,视野尽头黑压压的车队拉着巨大的移动炮台朝自己的方向转动了身躯,没有队友之间彼此的嘶吼,也没有用上帝国耗费里无数资源研制出的战场通讯频段,这些老派的士兵们所依赖的,一直都是彼此之间的信任与默契,他们在不论什么情况下,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所以,就在这一刻,压缩在极小范围内的密集炮弹直接在夏洛克身前轰然炸开,震起里无数白色的冰棱和碎石,混着火焰,就如烟花一般,远处那些战车明明沉重无比,后方牵拉的移动巨炮比一只三阶大恶魔都要沉重,但是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了夏洛克,机枪,重炮,炸弹,满天火光四射,在前方编织成了一道混乱且危险的大网。
但是深红与下方的那早就应该死在狂轰乱炸之中的渺小身影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在如此火力之中,开始辗转腾挪,作出各种不可能做出来的趋避动作,从一道有一道火光之中疯癫的跃出。
“恶魔镇静剂容器怎么样了?!”
高地之上,尤利西斯少将注视着下方那如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沉声问道。
一旁的一位侦查员快速的调转着眺望镜,能以这种方法跟得上下方恶魔的狂奔速度,这位侦察员的瞬间捕捉视觉足以称得上万中无一,不过经过几秒钟的观察……
“报告,完……完好无损……”
尤利西斯少将攥着大枪的手握了握,其实他自己在这一刻,心境已然有些变化,之前在炮火之中,这位叫夏洛克的家伙贯穿了火海,突入哨站,这无疑是一次罕见的壮举,但是却也不是那么的不可理喻,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十年,再给自己一辆卸去了所有武器的轻装战车,自己应该也能在那种环境之中冲出来。
但是此时此刻,却是另一码事情里。
下方的恶魔扛着巨大的镇静剂容器,那种材质根本承受不住炮火的冲击,一轮扫射下来,应该就会直接碎裂。
也就是说,夏洛克在这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让那个脆弱的容器受到损伤。
这到底是是怎样的一种掌控力?
那些野生的恶魔,真的能展现出这样的战斗素质么?
……
极远处的会议室里,战略地图之上,依旧还是一条直线,没有任何的弯曲偏转,简单直接似是想要将一切贯穿。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条直线贯穿的距离是多么的可怕,周围那些红色的圆圈以及黑色的轮廓线都代表着什么,他们更加清楚,划出这条直线所用的时间,刚刚过去四分钟。
他们无法看到战场上的真实画面,但是常年面对战略地图,让他们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自动脑补出了那到底是一幕怎样的场景,那冰与火的交织之下,一道怪异的影子就像是受不了天空之上那一直悬挂着的夕阳,开始恼火,愤怒,然后如巨人般一路向西,想要将那讨人厌的彩云全部从天上撕下来,而沿路的凡人们不论如何哭喊阻挠,都无法阻止那将大地都踏的裂开的脚步。
如此的风驰电掣,一往无前……
但是就算是用语言复述着简单的距离,其实那两道影子真实的速度,依旧远远快过于信息的传输。
没有任何物体能抵御物理法则的束缚,就算是地狱中可能有它们自己的运行方式,但是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便要遵从这里的规矩。那么,在如此的速度之下,那只恶魔的骨头不会被自己震碎么?
就算是震不碎,那你背着的那个巨大的容器,怎么可能经受的住这种颠簸?
难道,在这种环境之下,保持着绝对的速度,躲避着密集的攻势,还要利用身体的韵律来减轻对背上那容器的反震?
想到这里,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这些老兵们,也不禁对下方那个小偷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情。
就像是之前始终强调的那样,在前线,强者,必定会受到尊重。
也正是因为尊重……
所以,这些老兵们更加震惊的看到,自己的队长……尤里乌斯少将沉默的付下了身子。
他将那把自己一直拄着的枪横在了身前,从领口里掏出了一颗造型古怪的子弹,缓慢,且无比专注的推入枪膛,翻过满是霜雪的袖子,用里面的内衬自习的擦拭了一下那老旧的瞄准镜。
最后,他单膝跪地,将大枪平举与眼前,侧头将一只苍白的眼睛贴近目镜。
这一刻,他仿佛化作了一块由海浪冲刷了亿万年的坚硬礁石,一座屹立于山巅的雕像,狂风骤雨坠下,山洪漫天灌溉而来,也不可能撼动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