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注意一个流浪汉,因为他们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影响,你给他一些干面包或者铜板,那是施舍,你轻蔑的从其身边走过,他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因为所有的流浪汉都是这样。

约定俗成的事情,就会让人自然而然的产生心理上的盲区。

就比如,所有人都觉得,密室是通过精巧的布局或者复杂的机关设计而形成的,但是却没有人会觉得,其实有些密室,可以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形成。

换句话说,其实凶案现场根本就不是密室,只不过在大家看到它的时候,它才成为了密室,就像是几年前,有个人用一只死猫提出的那个神神叨叨的理论。

还有,所有人都觉得,在金库里的人无法被谋杀,因为凶手不可能进去。

的确,那扇直径达到4米,厚度接近半米的巨大转轮门,能够轻易的让任何人望而却步,但是却没有人去想,其实那硕大的金库所具备的空间,本身就是杀人手法……因为它的四个角都有恶魔镇静气体的注入窗口。

虽然每个窗口都有钢铁栅栏网格拦着,但是那一个个不足一厘米的孔洞,也足够将人杀死了,因为夏洛克那一天亲眼看到,银行的工作人员将那一箱子食物和水,堆在了金库的边缘。

最后,还有那个被尸体封死的门……夏洛克在看到那尸体的第一时间,就问过格雷格森队长了。

其实也不用问他,因为只有打开门,才能看到尸体。

所以,本身就不存在密室……

没有复杂的机关,没有庞大的轨迹,也没有什么契约能力,有的,只是凶手对于人类思维盲区的掌握……

“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遭到谋杀了,这种感觉真实奇怪。”南丁格尔看着窗外的人们,似乎也能从空气中感觉到那一丝紧张的味道。

诺帕站在她的身后:

“你还记得我那个赌鬼老爹么?”她突然问道。

“……”南丁格尔没有说话,似乎那是一个她不愿意提起来的人。

不过诺帕自己继续说着:“其实这些年来,我想过无数次,发现就算是你没有经过我家所在的小镇,没有将我父亲救活,一切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挽救生命,永远都是正确的事情,哪怕被挽救的那个人,是个十足的混蛋。”

南丁格尔依旧沉默着,过了几分钟,才终于转过头,望着身后的小女孩,笑容中有着一丝美到惊人的怜爱……

就像是诺帕说的那样,她的父亲是一个烂赌鬼,几年前南丁格尔经过她所在的小镇的时候,看到了那一家子可怜的人。

父亲骨瘦如柴,患有严重的肺病,家里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只能靠着母亲去村外采些野菜维生,好不容易换来的粮食,在未满足糊口需求的情况下,又会被父亲卖掉,换来一些钱,用来赌博。

用他的话说,如果不赌博,自己只有等死……因为不论如何,这个家也凑不出治病的钱。

的确,这是一个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家庭,疾病和贫穷能将一切美好都磨灭掉,只有十几岁的诺帕,那不懂世事的天真眼里,才会偶尔出现一丝丝希望的光彩,而这抹光彩的来源,其实只是因为她还小,还不懂自己身处在绝望之中。

而那天,南丁格尔走到了她父亲的身前,轻轻触碰他的额头,如一道圣光降下的美丽至极的恩典……

疾病被治愈了,一个家庭被拯救了。

这对于南丁格尔来说,只是很寻常的一幕,所以她没有理睬那妇人的跪拜,以及那男人终于停下咳嗽后震惊的眼神,推开门,走出了那个连煤气灯都没有的‘家’。

而当晚,男人因为疾病被治愈了,终于有了些力气,所以,他想将自己的妻子卖掉,换取一些赌资,在争执的过程中,女人撞到了头,死了,男人连夜逃跑,再也没有露过面。

所以,当第二天清晨,年幼的诺帕站在小镇唯一的旅馆前,看到美丽的南丁格尔时,才有了这两个人今生的第一次对话。

“谢谢姐姐。”

“你走这么远来找我道谢?”

“嗯,妈妈说,受到帮助后,一定要当面谢谢对方。”

“真是个好孩子,你妈妈呢。”

“死了……”

南丁格尔怔了一下,应该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因为面前的小女孩是那么的平静,身后的街道上,有些人开始叫嚷,似乎是在村子里发现了尸体,许多人都朝着小女孩来的方向赶去,想要看看热闹。

而诺帕只是看着街边的点心摊位,眼中闪着最极致的向往。

因为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东西……一口也没有……

这一转眼,五年已经过去了,曾经的小姑娘也已经到了叛逆的年纪,那纯真的眼里,现在满是高傲与蛮横,似乎是觉得,只要站在自家小姐身边,那么就有着骄傲的资本。

南丁格尔揉了揉诺帕的脑袋:

“当然,生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这是一句很虚无的评价,但是从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口中说出来,似乎又有着一股子十分沉重的力量,其实……这些年来南丁格尔也在审视自己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治愈疾病当然能拯救很多人,但是……自己只能做到这些么?

这些年来的游历世间,让她看到了无数生命的绽放与衰亡,也看到了生命之下隐藏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既然能给予那些病人以希望,给予那些家庭以希望,那么……整个帝国的希望呢?

终于,在半年前,一场由达尔文教授学生发起的试验成果展示,将人类与恶魔之间的战争平衡打破了。

那一天,她看着圣刊报上的报纸头条,看着街头巷尾兴奋着彼此拥抱的人们,终于决定……在这一次游历之后,便宣布,自己将停下在帝国腹地旅程。

她,自愿前往雷德克海峡前线,自愿踏足那片严寒与鲜血的战场。

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有足够的勇气,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希望了……

“这是我这些天研制出的炸弹。”诺帕从自己一直背着的那个巨大挎包之中,拿出了一个苹果般大小的机械球体:“按下这个按钮,它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电流,波及范围能达到直径20米,应该足够将周围任何人烤成焦炭。

但是你应该能活下来……毕竟你的生命是可以不断再生的。

所以,如果你真的遭到了开膛手的刺杀,那么拜托你一定要及时的使用这个。”

诺帕说着,但是见南丁格尔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机械造物,但是没有接过去,也没有说话,她早知如此的耸了耸肩:

“呵,我就知道,你的善良有时候就是麻烦,估计你宁可真的死了,也不愿意使用这玩意,因为你怕伤害到无辜的人。

所以别担心,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你舍不得用,那我用……”

“你用的话,你会死的。”南丁格尔看着眼前的女孩,说道。

“那就看你能不能把我救回来了,不过就算是救不回来……”诺帕撇着嘴,一副很不招人喜欢的无所谓的样子,错开了南丁格尔的视线:“反正我死,总比你死强一些。”

南丁格尔继续看着诺帕,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直到女孩被盯的有些绷不住了,想要用恼羞成怒来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才终于展颜一笑:

“放心,你口中的那个不靠谱的侦探不是说了么,我死不了……”

“切,你就这么相信他?”诺帕不屑的一撇嘴,不过紧接着,就想到了前些天,夏洛克和南丁格尔在一起的那晚,是自己这些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

顺着这个思路,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狐疑的眯起了眼镜,盯着自家小姐:

“你那晚,真的只是和他聊天?”

“你怎么又提起这个……说了多少次了,真的就是聊天!”

“哼。”诺帕冷哼一声:“随便了,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能配得上你,之前还觉得,圣子殿下看着还有那么一丁点顺眼,但是现在一想,身高很可能会影响到下一代,所以还是不行。”

“你才16岁啊!”南丁格尔苦笑着道。

“16岁怎么了,总之……既然没有人能配得上你,而你身为一个女人,终归是要结婚的,所以……你爱找谁就找谁吧,都一样。”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谋杀即将到来的前夕,非要跟个老妈子一样的叨叨这些,南丁格尔也只能揉着眉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日升日落,夕阳过后,夜幕降临,在大多数人眼中,这就是最平常的一天。

8点钟,霍普金斯敲了敲门,然后在征得诺帕的许可之后,走进了别墅,十分恭敬的对着南丁格尔行礼。

在午夜到来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不能距离南丁格尔小姐太远,必须要时时刻刻的盯着这位少女,才能让他的心里得到那么一丁点的安心。

10点钟,格雷格森也来到了别墅中,过于厚实的身板子直接站在了房间的门口,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就像是随时都在准备迎接最惨烈的战斗一样。

外围的巡逻圈开始逐渐收缩,几乎所有的人全部集中在了别墅周围。

11点,夏洛克和华生也来到了南丁格尔小姐的房间内。

就这样,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没有人说话,只是等待着,看着那时钟上的指针一点点的移动向12点的方向。

还有10分钟……

还有5分钟……

还有1分钟……

人们不再注视那时钟,夏洛克点上了一根烟,华生缓缓站起身,环视着房间内的一切,霍普金斯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的美丽少女,格雷格森的双手指尖不断的微微颤着,时刻准备将那两把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左轮掏出来,击毙一切突然出现的东西。

别墅外,所有的守卫都下意识的绷紧了肌肉,望着周围,望着头顶那散发着明亮灯光的窗子,望着远处深沉的夜色。

午夜十二点……

泰晤士河畔的大本钟敲响了一下,洪亮的钟声散入夜色,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

“咔!”

整个伦敦!

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