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

帝国的誓言是实体的,具有极高执行准则的,虽然大部分民众的誓言不会被在意,但是一名教廷神职人员的誓言,必定是最重要,最受关注的那一批。

凯瑟琳代表宣誓的手缓缓的放下,就像是一座顽强宏伟的建筑轰然倒塌。

但是那大厦倾倒的轰鸣只是落在了其他人的耳里,而凯瑟琳本人却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变化,反而是平静,淡然,就像是顺手在路边摘了片叶子,却不小心被风带走,只是看着那空****的指尖,轻盈一笑。

就是这么很随意的一幕,让场间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人都呆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几乎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

一位神职人员,一位虔诚的战斗修女,那些靠着无数次生死之间的徘徊才换取的功勋,财富,尊敬,以及信仰……这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宝贵的东西,无数人拼尽一生都想要去追求的东西。

就这么……被抛弃了?

对,抛弃了……自愿的,甚至没有任何的犹豫。

凯瑟琳用这样一个冰冷无情到了极点的举动,告诉这个实验室里的所有人,她不在乎任何东西……她早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困难,也早已经准备好抛弃一切。

夏洛克看着这个曾经给予自己傲慢和偏见的女人,忽然笑了笑,他想要掏出根烟来,但是这里是实验室,不能抽烟,所以他只好笑的更加的开心。至于不远处的霍尔克副院长,此刻他已经被惊讶的一动不动,甚至觉得身子有些冷,他怔怔地看着凯瑟琳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肺部本能的快速舒张了一下,冷风穿过器官,引起了几声咳嗽。

果然,这个女人和她的父亲一样!

达尔文院长能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抛弃自己的所有,毅然决然的倾注30多年的时间和心血,而她的女儿现在同样因为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想法,偏执的开始调查一桩不存在的谋杀案。

一样的顽固,决绝,甚至不给自己一丁点的后路。

但是如果这种顽固达到了极致,似乎竟然能显现出某种异样的强悍……霍尔克副院长自认为自己不具备这种顽固,所以他愤怒,愤怒的看着面前女人的风轻云淡,就像是看到了那个压了他大半辈子的人。

“很好……我等着你以及你父亲的死成为笑柄的那一天。”

副院长冰冷的说道,然后直接转身走出了实验室,没有管那几个正艰难的试图爬起来的安保人员。

倒是凯瑟琳望着那几个人,面带淡淡的笑,但是下颌轻轻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需要帮你们联系医务室么?”

“不……不用了。”

其中一个离得比较近的人说道,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肩膀,将脱臼的关节安了回去。

副院长已经离开了,那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耗着,向着凯瑟琳小姐略表歉意,便互相搀扶着,朝着大门走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望向凯瑟琳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意,不是那种军人对于战力强大的神职人员的尊敬,而是某种更深,更难以言表的意味。

同时,也有人望向了站在凯瑟琳小姐旁边的那个私家侦探。

刚刚的短暂接触,这些人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一直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力道,不然,自己这帮人肯定全都得交代在这儿。

思绪至此,对其表示感谢的同时,竟然忽的萌生了一些男人都喜欢去揣测的想法……他们不知道凯瑟琳小姐为什么要在那么多强悍的人之中选择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私家侦探,也许是看出了此人隐藏着的更加强大的实力,但如果还有一些别的小心思的话,似乎……也并不吃亏。

……

……

就这样,生命科学院的副院长带着愤怒扑面而来,然后带着更加浓烈的愤怒甩袖而走,年轻时搞不过她爹,好不容易耗到对方死了,现在发现拿对方女儿也没办法,真不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回家后能不能睡得着。

不过也没人会管他睡的怎么样。

因为当天的下午,一则报纸上的新闻几乎在整个帝国掀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山崩海啸。

《帝国皇帝易位大典,将于今年年末举行》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标题……

圣刊报竟然为其单独的加刊了一期。

因为整个圣历中,易位大典从没有更改过日期,而这次,突然就提前的四个多月。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能想象到,第二天,必定就有无数版本的传言会如雨后的野草般疯狂的冒出头来,并占据帝国公民饭后90%的谈资。

而圣刊报一整页的封面上,两个人的头像被放在了一起。

左面是一位胡子花白,眉眼亲和的老者,那因为岁月洗礼而有些发白的瞳仁中,没有一丁点年迈的无力感,反而如云端的白絮俯视着天空下的万物,同样记录着无数时光的皱纹也如帝国疆土之上的无数山峦峡谷,每一条都带着某种孕育了漫长时间的坚韧,顽强,以及堪称恢弘的智慧。

奥古斯丁大帝……圣历记载中最强大的帝王,守护了帝国近百年的伟大存在,甚至因为他太过于耀眼,导致了几代人的更迭过后,他的形象已经成为了帝国皇帝的固有标志。

就仿佛帝国的皇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永远是这个样子。

而在报纸的另一侧。

那个虽然也年过五十,但是相比于奥古斯丁大帝却略显青涩的挑战者,正侧着身子,微笑着面对着每一个看着这份报纸的人。

有些民众看着此人有些眼熟,但是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直到被身旁的某个记性好的人提醒,才终于恍然大悟。

这不是那个据说,想要掀起能源革命的人么。

叫……叫什么富兰克林……

之前似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竟然就是这一届面对奥古斯丁大帝的挑战者,所以这会儿,都不由得有些惊讶。

但是夏洛克肯定不会惊讶,他甚至知道,这个能源学博士出身的人曾经和莫里亚蒂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集,并且用某种极其怪异的方法,挽救了莫兰的性命。

如此看来,堂堂的教廷圣子,也在易位大典上表现出了某种不应该出现的倾向性了啊。

此时的夏洛克正坐在一家餐馆靠窗的位置上,看着手中的报纸略带沉思,但他没有去关注大家都十分在意的那位挑战者,而是专注的看着奥古斯丁大帝,似乎觉得,这位伟大的君王自打自己小时候,直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样子。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而查案总要吃饭的……

凯瑟琳就坐在他的对面,手里也同样的拿着一份报纸。

突然的,夏洛克开口问道:

“你说……如果教廷的圣子死了,谁的获益最大?”

凯瑟琳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夏洛克要问这种问题,不过她还是稍稍思考了一下,碰巧看到了报纸的首页图片:“帝国皇帝?”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夏洛克笑着。

“帝国和教廷本来就不太融洽,一方的重要人物死了,受益的肯定是另一方。”

夏洛克点了点头:“是啊,这是连码头上那些货运工人都能想得到的答案。”

“所以你问这个干吗。”凯瑟琳面露狐疑:“还有,你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夏洛克微微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人流,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悠悠的嘀咕道:

“罪犯之所以是罪犯,是因为他们头顶有法律,所以可以定罪,自然也可以按照法律去制裁……

但是如果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呢?

对于他们来说,还有没有‘犯罪’这一概念……

如果已经没有了,那又该怎么去制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