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沉默着,嘴里的舌头在舔舐着牙齿的缝隙,上下嘴唇反复的撵磨着,似乎是想用这种方法在唇齿间压榨出一点点的烟味来。
达尔文教授已经契约了一只三阶的大恶魔……
一个二阶的契约者,掌控了一只三阶的恶魔?!!
这种认知上的刷新,让夏洛克稍微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适应,他知道自己的特殊的,那些铺满地狱的领域,天上的太阳,无数可以借由恶魔而滋生的触手,这些都是教廷关于恶魔的记载里,从未有过的情况。
甚至,自己还可以召唤出不止一只恶魔来!
但是从根本上来讲,这些恶魔只是被触手寄生了而已,所以它们只能在触手的领域之中行动,这是一种能力,就和老祭司的魔蜘能用丝线让人产生幻觉是一个原理。
虽然依旧很不可思议,很让人不敢相信,但是即使如此,也不可能让一个二阶的契约者,跨越等级,去操控一只三阶段的恶魔。
而且……那只恶魔根本就是野生的!
沉默持续了整整10秒钟,凯瑟琳没有出声打断夏洛克的沉思,因为她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要比此时的对方更加的震惊,甚至连笔记都没有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终于……
“还读到别的什么内容了么?”夏洛克缓缓开口道。
凯瑟琳也跟着稳定了一下情绪:
“还有一些,不过大部分都是关于实验流程的。
从日记中来看,其实这两年多,父亲他一直都在用那只三阶的恶魔来测试人工契约技术的稳定性,他要避免诸如:契约突然中断、操控精细度太低、契约者突然遭到反噬,等等的恶性状况。
而测试的方法很直接,他干脆就让自己掌控的那只大恶魔,来与另一只同样三阶的恶魔进行战斗,就在最激烈的实践里,测试这种稳定性。
而结果,任何恶性状况都没有发生。
甚至正好相反,在一次又一次实践战斗里,他发现自己与那只恶魔的契约关系越来越紧密,一开始,他只能在那只陪练的恶魔的攻击下苦苦支撑,几个月后,他竟然可以让自己契约的恶魔进行反击,而到了测试的后期阶段,他甚至已经可以完全压制对方了。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实践,父亲已经能以一位二阶契约者的身份,就完全掌控一只三阶大恶魔了。
虽然这可能是那老家伙本身就对恶魔的理解程度足够高所致,但是如果是一般人,应该也能达到不算太差的程度。”
“所以,你父亲是经过了近三年的理论实践之后,才终于认定这项实验时可行的,对吧。而且他都信不着别人,直接就把自己当做了实验对象……
果然啊,搞研究的,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股子疯狂劲。”夏洛克嘀咕道,而他口中的‘疯狂’,没有一丁点贬低的意思,而是某种古怪的赞美:
“对了,那……杀死达尔文院长的那只恶魔呢?不会就是他这几年来一直用以陪练的那只吧。”
凯瑟琳眉眼低垂,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只和他进行了近三年的实践战斗的恶魔。
这恶魔是从恶魔饲养场运送过来的,其本身的契约者,是一位圣教军的军官……其实这位军官在地狱之门的前线是一位名声显赫的战斗英雄,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从来没有上过报纸,所以你应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总之,当年院长选中他的恶魔来进行测试,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这种实验不能随便找一只野生恶魔陪着实践,不然事后想要从其契约者口中得到反馈都做不到,所以,必须要找一位与其恶魔契合度极高的人,越高越好!
而那位军官……则是整个帝国里少有的,在契约能力方面……让但丁大人都称赞过的人。”
说到这,夏洛克也不由一怔,其实刚才在提到那位军官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发现凯瑟琳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而现在得知,这位军官在契约能力方面,竟然得到过但丁大人的认可!
这可真是……让人惊喜啊!
但丁大人是怎样的人?那可是和圣光齐力诛杀过地狱邪神的存在,世界上唯一一位将契约等级提升到四级的人。
事实上,他的契约等级可能都不是四级,而是五级,六级,甚至十几级,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任何的参照体系,一个人孤零零的凌驾于所有其他人之上,所以才被归类为四级。
总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帝国人民心中的地位,应该也仅次于那无处不在的圣光了吧。
那么,一个能在契约能力方面,得到他老人家认可的人……那将是多么强大。
生命科学院院长的死亡,单单是这一案子,就已经足够让夏洛克兴奋的了,而现在又涉及到了这样一位强大的契约者,以及足以改变人类认知,以及整个社会体系,未来繁衍发展的进程的实验。
种种元素聚集起来,让夏洛克感觉头皮都隐隐发麻。
“可是……”
夏洛克略有犹豫的道:
“如此强大的一位契约者,那他的契约恶魔也必定无比强大才对,达尔文院长就一直拿这种层次的恶魔当陪练,最后还……能获得胜利?”
“我其实也很好奇这一点,所以就在你来之前,我让莫德管家拿了一份实验记录过来,也多亏了我的身份以及继承了院长的某些权限,不然,这份记录基本没有人能查看的。”
一边说,凯瑟琳一边将桌边的一份报告拿了过来,然后递给了夏洛克。
“报告我已经看完了,好在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关注父亲的实验,多多少少的具备了一点相关知识,不然根本看不懂这些东西。”她开口道:
“其实,这只恶魔因为远离其本身契约者的原因,必须要长期进行恶魔镇静剂的注射,不然就会因为脱离操控距离而对其召唤者造成反噬,所有在澳迪利亚巨岛上的恶魔都是这样的。
而恶魔镇静剂本身,就具有让恶魔行动弱化,思维迟钝,嗜睡这一系列作用。
在这份实验记录里,能清晰的看得出来,那只陪练的恶魔所注射的镇静剂,一直都在变化,从一开始的大计量,到后来的五分之四,最后,直到二分之一。
也就是说,父亲在实验的最后阶段,所掌控的恶魔,已经可以到达那只恶魔一半的实力了。
当然,这是在那只恶魔远离其召唤者,一切行动都只凭借自己浑浑噩噩的本能的情况下……但是即使这样,也足以证明那老家伙的实验……是成功了的。”
夏洛克翻阅着手中的记录,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他不是一位科研人员,所以这些复杂的数据他看不太懂,但是好在这些数据进入了他的视线之后,就在脑中呈现出了他能看懂的注释。
而注释中也的确记录着,在试验成果展示当天,那只恶魔被注射了二分之一计量的恶魔镇静剂。
与平时测试时所用的计量一样。
并且当时,达尔文教授人工契约的那只三阶大恶魔就在他的身边。
如果这次成果展示成功了,如果达尔文教授真的能在这场测试中胜出,那么整个帝国,整个人类的历史,都将因此而改变!
可结果就是那么的突然……隔着实验室的窗子,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了,那只陪练的恶魔一下子就扑到了达尔文教授身前!
当时,他所控制的那只恶魔就在他的身旁,但是却没有动!
或者算是动了吧,但是根本就没什么作用,在对方的攻势之下,简直就是不堪一击,直接被掀翻在地,而紧接着,达尔文教授就被抓了起来
……撕成了两截……
继而凄惨的被扔到了地上。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甚至有的人都觉得,这是达尔文教授跟所有前来观看成果之人开的某种玩笑……直到工作人员开始慌乱,往那实验场地里灌注大量的镇静剂,然后冲进去把院长的尸体抬出来,大家这才发现。
达尔文教授死了。
实验……失败了……
那只野生的恶魔虽然的确可以被人工施与契约的可能,但是却完全表现不出来任何的战斗力,在一只注射了镇静剂,并且根本没有人掌控的恶魔面前,一个照面就被击败,就像是一个还不会控制自己行为的孩子一样。
那么这种契约,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夏洛克一页页翻阅着最后这段时间的实验记录,眉头越皱越深,因为如果一切都按照这上面所述的话,那么似乎真的就是老院长的实验失败所导致的死亡。
“怎么样,想到什么了么?”凯瑟琳问道。
“单看记录的话,只能做出最粗浅的猜测……暂时看来,如果想在这种情况下杀死你的父亲,最少也有三种方法。
第一:有人对你父亲身边的那只恶魔动了手脚,就比如在前一天晚上,给它灌了几吨恶魔镇静剂之类的,让它在第二天完全丧失战斗力。”
凯瑟琳摇了摇头:“不大可能,你的契约恶魔没有被注射过镇静剂,所以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其实我也没有被注射过,但是我终究在教廷呆了这么多年,肯定听别人说过。
如果自己的恶魔被注射了镇静剂,那么其契约者是能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的那种无力和虚弱,所以若真是那样,我父亲不可能察觉不到。”
“原来如此。”夏洛克点了点头:“那么第二种就是反过来,有人对那只陪练的恶魔做了手脚,比如前一天晚上,根本就没给它注射足够计量的镇静剂,第二天,它自然生龙活虎的,你父亲的恶魔打不过它,也合情合理。”
“应该也不是。”凯瑟琳道:“那老家伙在这个试验上耗费了30多年的心血,在成果展示的前一天,他肯定会将所有的前期工序做到最好,我之前也从一些记录中得知了,那次镇静剂的注射,是他自己亲手操作的,泡在实验室里一辈子了,总不至于将注射比例都搞错。”
“很好……正如我所料。那么先把这些显而易见的手法排除掉了,剩下的就好办多了。”夏洛克的两个猜想都被否定了,但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懊恼,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现象。
本来嘛……这种低级的手法,估计生命科学院保卫科新来的职员都能想出来,哪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在全帝国范围内搜罗人才。
“那么接下来是第三种……”夏洛克伸出三根手指头,神情也终于变得专注了些:“就是当时……那只用作陪练的恶魔,根本不是在遵从自己的本能在战斗。
有人在操控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