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仙垂下眸子,再度抬头时,眼里有些坚决。

“我不打算接近他。”

“你这妮子!”

红玉传来暴躁的声音,连带着玉本身开始发烫。

她凝眉不语,将玉关进了首饰盒子里,直到那声音再也听不见。

真吵。

在忙碌中,南诏很快就迎来了冬日。

冬日的南诏国,一片雪白。

人们穿着厚重的棉衣,聚在一起说笑,口中的白气不断喷出来。

江羡仙捏了捏耳垂,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穿着一身的冬衣,外面披了件外衣挡风,露出的手腕纤细雪白。

“江掌柜,外面就谈妥了。”

她对面坐着一位商贾装扮的人,两人相视一笑,走出了房间。

在亭廊里,绣娘们还在扫着雪。

她目送着商贾走远,这才回了房将外衣解下来,围在了火炉边上烤火。

门忽地吱呀一声,阿满从外头走进来,不断地搓着手。

他头上戴着一顶毡帽,细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风雪,眨眼之间雪粒化成了水,淌进了眼里。

他揉了一把,随后笑道:

“阿姐,这些日凌行夜将账本算清了,外头的债也还清了。”

这些日没了金手指,她们又是承接了过多的业务,导致着货物堆积,尽管货物在南诏销得是热火朝天。

但是她秉持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始终限量售出。

再将其中一堆的货物分销给季盛的朋友。

就这样,虽然回了本,可却仍然有大量货堆积在库房。

阿满为了这件事没少跑。

“坐下烤烤火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江羡仙从一边搬出一张小板凳,招呼着他坐下。

阿满脱下大衣坐了下来,在外面跑了许久,冻僵的脸此刻也像是被火烤化了,有几分柔软。

他一双眼睛亮亮的,时不时扫视一下她。

这些小动作很快就被江羡仙注意到了。

她轻声问:“怎么了?”

这段时间,她已经将阿满视作自己的亲弟弟。

更是发现他经常会做许多小动作,比如有心事时,眼睛总是会瞟她。

就差将心里有事写在脸上了。

“我,我可能找到亲人了。”

阿满犹豫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勾勾看着江羡仙的反应。

亲人?

江羡仙微愣,随后心里一窒。

他是要离开?

阿满这段时间为她忙前忙后,也算是累了,可能也确实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心中有些痛恨自己将这么多事压在一个少年肩上。

她想装作祝福,于是压抑着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是柔和喜悦的。

“那,挺好的。”

这句话说完,空气之间只剩下了炭火劈里啪啦地烧着,橙红的火光映在江羡仙脸上,几处阴影下眉目沉沉。

她大抵也能猜出自己的脸是如何地僵硬。

“阿姐······”

这一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立即直起了腰,嘴巴也像是撒豆子一般絮絮叨叨:

“他与你什么关系?”

“住在哪里?可靠谱?”

“这个时候你是打算回去吗?”

说完这些话,她才觉得心情是如此的沉重,拳头握了又松。

“阿姐。”

一股外力将她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沾着外头的风雪气。

她鼻尖一酸,眼中渗出了两滴泪。

“你永远是我阿姐,谁都不能否认。”

阿满垂下眸,按着她的肩头,声音低低的。

江羡仙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好。”

她应了一声。

“你要走吗?”

阿满嗯了一声,有些不舍地松开她,却见她眼尾一抹薄红,于是立即慌了神。

“阿姐!你怎么哭了?”

他手忙脚乱去为她擦拭眼眶。

却被拍开。

“胡说什么?只是眼睛不大舒服。”

江羡仙低着头有些失落。

阿满似乎是叹了一声,而后扭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来。

“据说是家族里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了,于是叔叔找了过来,要将我纳进族谱。

我是要回去,但是阿姐,我也一定会多来看你的。”

他的语气真挚而诚恳。

江羡仙轻声念了一句。

在火炉旁不知坐了多久,阿满似乎在中途走掉了。

她直到眼睛干涩了,才敢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头。

外头的雪几乎要没过她的脚脖子了,院子里也是一片银装素裹,冷得刺骨。

她只是这么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更不知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情是悲是喜。

只知道,太阳落山之际,她才拖着几乎要僵掉的身子回了房间。

躺在**,她的意识一片混沌。

阿满走了,她好像就自己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渐深了。

江羡仙是被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吵醒的。

她皱起眉,坐起身来。

声音来自于屋内。

她有些戒备,但还是掀开帘子,朝着里头走去。

屋内的光线很暗,江羡仙踩着积雪,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院内,一眼便看到了孤独站在庭院中的人。

她微微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起来了,去睡吧。”

凌知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缓步走过来,脸上柔得像是能滴水。

被他扶着睡下,江羡仙阖上了眸子。

他坐在床边,低着头抚摸着手中细软的长发。

“困吗?”

他问。

她摇了摇头。

她睡不着,只是太过乏累。

凌知锦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轻轻哼唱着些歌谣。

嗓音温柔又低沉,竟然莫名让她有了几分倦意。

“你怎么来了?”

她恍惚地问。

“你想我,我自然就来了。”

额上被他宽厚温暖的大手覆盖,江羡仙有过一瞬间想要挣扎,可是心里却无比地贪恋这温暖。

过了一会儿,她困得受不住了,几乎是闭着眼睛在整理脑中纷杂的思绪。

“还有一刻钟时间,你看完就快走,我还得给你收拾残局。”

凌行夜从他身后走过来,抱拳依靠在了柱子上。

简直没眼看。

他翻了个白眼。

凌知锦眼眸微动,抽出匕首割断了手中的一缕发丝。

而后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这段时间你多看着她,要是这里出事,立即传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