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汐跟在女孩的后边,目光不停的扫视着四周,身体感受着此地传来的各种不同的感触。
这个地方属实奇异。
地上是那么的炽热难耐,地下却是这么的幽深阴凉,从入口下来后直到现在,一点热气都无法进来。
听这小女孩所说,一旦到了白天,所谓的‘日神’就会将整个世界陷入炙烤,地下是唯一能够活动的地方,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地下也会提高很多的温度。
造成这一影响的究竟是何物?
铃汐颇为好奇。
相比符禹那边的情况,这里似乎好了不少的样子。
呼呜呜~
在这条人为走出来的结实小道旁,一簇簇散发白光的灯笼草提供可见的照明,风从前方的幽暗中吹来,不仅带着凉丝丝的水汽,还带着植物的沁香。
风吹灯笼摇曳,一时间光影错乱,各种事物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宛如群魔乱舞。
铃汐附身,轻轻拔起一根灯笼草。
半米长的茎秆,暗紫色的叶片,苹果大小的发光团,轻轻一戳,就有许多发光的纤丝飘出来,被风吹往远方。
从外形上来看,这灯笼草差不多就是一个会发光的大号蒲公英。
这种植物在外界绝对不存在,估计也就洞天秘境里才会有这样的特产。
女孩见后边许久没了走路声,回头一看,发现铃汐在那傻站着,于是喊道:
“喂,你还不过来?再不跟上我就自己走了!”
“来了。”
铃汐快步跟上,在女孩身旁问道:“淼淼,你说你的母亲是被一个奇怪的人给咬死了?能告诉我那个奇怪的人是什么样子吗?”
铃汐也不想揭女孩的伤疤。
可是有些事情必须搞清楚。
“你不也是个奇怪的人。”
女孩先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说道:“当时我和阿娘正想去给笨笨喂水,路过河床的时候,看见那个人快要渴死了,就给了他一陶罐的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坏人,喝完水后袭击了阿娘,咬了阿娘的脖子,一下子就将阿娘的血吸干了......”
说到最后,女孩又忍不住小声的低泣起来,泪水顺着脸蛋淌到地上。
铃汐有些头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年纪的孩子。
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啥的,更是毛用没有,不如给根棒棒糖来得实在,可惜她没带。
何况她也知晓那种被绝望笼罩的感觉。
早知道就把路一鸣他们也喊来了,那个家伙对这种场面应该挺有一手。
等等。
这个女孩说什么吸干了血?
铃汐忽然按住了女孩的肩膀。
女孩身体一颤,抬起遍布泪痕的脸,看向铃汐:
“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果然也是坏人吗?”
这个奇怪的女人要像之前那个杀了她阿娘的人一样暴露本性了吗?
不过,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也挺不错的吧?
那样就能提前见到阿娘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铃汐皱眉道:“那个吸血的家伙来这里想干什么?他是怎么死的?”
秋姐她们在追查罗森的事铃汐也是知道的。
她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很可能阴差阳错,找到那个吸血鬼罗森的线索了。
女孩低头说道:“那个坏人杀了阿娘后,让我带他去找什么旱魃的墓,可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把他带到笨笨那里去了,原本我想让笨笨为阿娘报仇,可是笨笨太笨了,听不懂我的话。”
“什么是笨笨?”
“笨笨是一条很大很大的狗。”
“啊?所以那个家伙怎么死的?”
“他飞到天上,打开了那个悬挂的红色棺材,棺材中吹出了热风,然后他就被热风吹死了。”
女孩想了想,将陶罐放在地上,从怀里摸出那幅画卷,缓缓地摊开。
“这是他遗留下来的东西,我将它捡了回来。”
铃汐目光闪烁。
这幅画卷上绘着夏国的江河湖海,名山大川。
一种莫名的联系与她体内沉睡的某个东西在相呼应着。
这就是白泽的部分真灵形成的梦境造物,搜山图。
也称,白泽精怪图。
铃汐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会一直带着这东西?”
女孩轻轻道:“因为抱着这幅画,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而且我对着它说话的时候,好像会有一个人在听我讲一样。”
“额.......”
那可不是。
最近一睡觉,就能听见你在我耳旁哭啼啼的。
不过,温暖吗?
漫漫寒夜里,最缺的就是温暖了。
铃汐微微点头:“问下,你几岁了?”
“十二岁。”
“年纪这么大了?”
铃汐挑了挑眉。
从女孩的瘦削体型与脸蛋来看,她还以为女孩最多才八九岁。
看来这个地方的饮食应该并不怎么好。
“姐姐。”女孩抬头问道:“你来我们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的?”
铃汐微笑着附身道:“我说,我是为了你怀里的东西来的,你会怎么办?”
“为了这个吗?”
女孩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画卷,没太犹豫的就将画卷递了过来,放到铃汐手上。
“给你。”
铃汐:“.......”
她并没有收下这幅画卷。
“你先拿着吧,等我离开时再给我也不迟。”
这个洞天的情况她要先去搞清楚再说。
既然这里能够生活,那么估计是存在大型的村落的。
还有她也想稍微的帮下这个孩子。
实在没办法,到时候就把这个孩子打晕强行带出去,反正时间是抚平创伤的最好良药。
铃汐已经有了深刻的感触。
“哦。”
女孩也没问什么。
她继续在前面带路。
过了十几分钟后。
“到了。”
女孩指着前方的幽暗。
前方不时有水滴的响声传来,还有巨大的风声,附近的灯笼草数量也少了很多,铃汐甚至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给她带到什么犄角旮旯里来了。
女孩又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她回过头,露出凄美的笑容。
“对不起呢,姐姐,我不能带你回村子,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淼淼......你.......”
铃汐的眼瞳骤缩。
前方并非是什么村落。
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洞中渊谷。
“姐姐,在这里等到天明吧,现在外边的天可能快要亮了,今天夜晚,你再原路返回,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随着女孩话音的落下,那个瘦削的身影一头往下坠去。
铃汐立即跟上。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飞速追了上去。
这个傻姑娘。
不想带我回你家,那就不带呗,我有逼你什么吗?
.......
听着簌簌的风声在耳旁掠过,看着周边那不可见的黑暗之物,感受身体的极速坠落,女孩闭上了眼睛,等候着死亡的到来。
这个渊谷有多深,女孩并不知道。
村里很多次都来这里丢祭品,传说此处居住着风伯雨神,向祂们祭拜,可以保佑地下有着永久不息的水源。
以往,就有临死的老人自愿的跳入其中,以求换来一年的水。
女孩本就心存死意。
她不知铃汐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她既不想带铃汐下来,可她也不想看到铃汐傻乎乎的在外边被炙烤而死。
终究还是一个心善的孩子。
所以,将铃汐带下来后,自己再投身渊谷,选择一死,不让她找到村子的所在之处。
最后也能为村子做出点贡献,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突然,一道悦耳的鸟鸣声响彻在谷间。
女孩惊讶的睁开眼。
这是什么声音?
上方,有一只裹着浅绿光芒的东西朝着她迅速的飞来。
光芒中,那是一只有着一对羽翼的不明生物,外表十分的漂亮。
“这是什么?是鸟吗......?”
地下并不存在鸟,只存在会飞行的蝙蝠。
洞穴里也许能遇见走兽,可是绝对遇不到鸟类。
女孩也只在一些破旧的古书上看见过有关鸟的描述。
可是那些不都只存在于所谓的‘大世界’吗?
很快,那只鸟便到了女孩的身旁,她们的速度同步成了相互静止状态。
女孩懵懂的伸出一根手指,那漂亮的鸟儿丝毫不惧,飞到她的指尖,灵动的张开了翅膀。
下一刻,这只小鸟身上的绿色光芒大振,女孩感觉自己的失重感陡然停止,身体开始朝上升起。
在女孩的尖叫声中,这个从来只吞人,不吐人的渊谷,第一次有人从下而上活了下来。
光团很快就回到了地上。
女孩茫然的望着周边,她竟然飞回来了。
铃汐的身影也在光芒中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女孩神情复杂的看着铃汐:“姐姐,你果然也不是人啊,是妖吗?”
“嗯,我不是人类。”
铃汐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
“为什么要救我呢?我不会带你回村子的。”
“我又没让你一定要带我回去。”
铃汐轻叹道:“以后别这么急着寻死了,不论如何,你的亲人都不会想看见你死的消息的。”
女孩坐在地上,无力的用手抱住小腿,喃喃道:“淼淼已经没有亲人了,村里的叔叔伯伯们对淼淼很好,所以淼淼想着最后给他们做些事情。”
“......”
铃汐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转过头,看到了一幅画卷被放在渊谷的边缘。
女孩在跳下去之前,还特意的把画放在了这里,是想让她拿到手吗?
真的是个挺好的孩子啊。
铃汐走过去,弯腰捡起画卷,塞入女孩的怀中。
“在我离开前,你都帮我保存好它吧,可不要再弄丢了。”
女孩愣了愣。
她将画卷轻轻地拥入怀中,熟悉的温暖感再次遍及全身。
良久之后,女孩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说:
“姐姐,走吧,我带你去我家。”
“嗯?”
铃汐疑惑道:“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救了她的原因?
“因为姐姐你不是坏人。”
女孩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那几天夜里,听我絮絮叨叨哭的人,就是姐姐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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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位于地下洞穴的某处死角,由大量石头在外部堆砌着坚实的围墙,驻扎着两百多人的村落中。
一群人在由大量灯笼草围绕的平台上讨论着村中事务。
有一个苍老的老太婆声音沙哑道:“村长,这天都快要亮了,那个死丫头怎么还没回来?”
“她不会也死了吧?”
“淼淼说的外乡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记载中的那位尊者离开后,我们住的这个地方,不是和外界已经彻底隔绝了吗?”
“晦气,还以为这一次的‘天女’可以多用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问题了。”
“那恐怖的东西要是没人喂的话,过不了了两天就要发狂吧?那位尊者大人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咚咚!—
一个看似德高望重,头发花白的老人敲了敲桌子,说道:“老夫心里有数,你们也不用多说了,反正那一家也做了两年时间的天女了,以往的‘天女’的结局都是死于狗嘴下,她们如果是死于外乡人的手里,那么运气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喂狗,等找到她们的尸体,投入渊谷中,还能求一下雨。”
“至于外乡人。”
老人的目光闪过一丝阴寒:“没有外乡人可以在我们的地盘撒野,别说那外乡人已经死了,就算还活着,要是他敢来,我们也不惧。”
“那么村长,如果那丫头还没有死呢?”
一个老太婆阴森森道:“如果要和其他几个村子商量重选‘天女’,那个丫头就不能留着了,老天女不死,新的天女无法选出,而且两个‘天女’必须是要血脉相承的母女才行,这是我们自古以来的规矩。”
“还有,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够了,最近苔藓的产量不知为何减产了很多,能少一个供给也是一个。”
有人迟疑道:“要是淼淼还活着的话,我们没有必要做那么绝吧,她一个人勉强也能承担喂水的职责,食物的话,一个女孩也吃不了多少的东西,每个人匀一点出来就差不多了。”
“一个人?”
老太婆桀桀的笑道:“唯有母女二人的血,才能在犼兽发狂时平息它的愤怒,一个人可不够哟。”
忽然,有人冲上了这座平台,急切道:“村长,淼淼她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看样子好像是个外乡人!”
所有的村民都一起站了起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