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天下名士

现在这道门弟子不仅与钱县令走在了一起,似乎还获得了他的授权,与宁采臣交涉。

宁采臣是吃惊不小,心说:他难道就不怕言官弹劾吗?再有政敌安他个结交歹人,意图不轨,恐怕就是官家也容他不得。

这与释道二门交往已是忌讳,现在竟然让一个道士代表自己行使权力。这到底是昏了头了,还是不想做官啦。

宁采臣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官员不许为这类民间势力深交,可这不包括未做官的文人。

宁采臣不是官员,所以并没有这么多的顾忌。“真人这次来所为何事?”

这次的麻烦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若不是有人通知了官府,其实也好解决。

可官府一插手,事情便衍化的更加麻烦了,因为这里面有个“法”字在里面。

就是钱县令也轻易断不得。断得好,那是本份。可要是断差了,事主闹将起来,得个“差”评,也是极为正常的。

可一个“差”字,便有可能从上县调到下县,这却是钱县令万万不想的。

他让长春真人出头,只是想有个时间来思考,并不是像宁采臣想的那样,直接授权了道士。

长春真人一捻胡须,莫测高深道:“特来救你一命!”

这个开场白绝对唬人。心虚的单这一句话,便吓趴下了。

只是宁采臣对这大言欺人却也是熟门熟路。律师这职业便要求工作者能吓唬人。

吓唬自己雇主,吓唬对方。全都要有。厉害的律师,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人崩溃。

后世见得多了,听得多了,宁采臣眉头一扬:“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生命之危?”

“呵呵。”长春真人笑了。

黄泉开口说:“公子还不知道吗?公子写诗,有‘王图霸业’,写故事,有导人造反。这样的祸事,公子还不自知?”

与钱县令相交,他们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对宁采臣的文事,他们是了解透了。

“呵呵!”宁采臣也笑了。

“你笑什么?”

宁采臣说:“我当是何事。本朝可不以言罪人,你们忘了?”

黄泉与方霞面面相觑,拿眼去看长春真人,等他的答复。

“哈哈!”长春真人又笑了,“官字两个口,他们说,你就信。大祸临头,还不自知。莫忘了诸葛卧龙的前车之鉴。”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方霞同时说道:“相信官家?官家还说为我阿爷建观,不也没建。”

趁热打铁。长春真人说:“不过贫道在官家那儿,还是有着几分薄面的。只要贫道帮你说上两句,单保你无事。”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宁采臣很想知道,也就故意问道:“真人相助,恐怕有所求吧!”

道长变真人,这便是进步。黄泉立即开口道:“我们不要别的,只要公子把那僵尸精血给我们就行。”

太急切了,这样急切只会坏事。长春真人看了黄泉一眼,立即补救道:“其实我们也是为公子好!这妖孽血,公子留在身边总归是个祸害。不如交与贫道,结个善缘。”

如果真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给他们也不是不行。毕竟人道才是宁采臣的基础。

只是宁采臣必须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只是为了僵尸血,还是别有所图。

作为可以接触官家的道人,他应该知道官家是极讨厌神职人员与官员交好的。他费了这么大的周张,仅仅是为了一滴血?不太可能吧?

“真人,只要血?真人不是说我这剑是宝贝吗?难道真人不想要吗?”

长春真人老脸一红。想要,怎么不想要?可是吕祖谁惹得起。

吕洞宾的难缠是出了名的。只有一人能取了吕洞宾的东西不还,那人便是真武帝君。

可这事到这就完了吗?不,虽然吕洞宾表面说不要了,实际上他回来就施法,祭炼了剑鞘,只要真武帝君一松手,那剑便会立即飞回。

这样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的前辈真仙,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只听长春真人说道:“那是前辈仙人赐于你的宝物,我们自然是不能要的。”

哦-正道给的便是赐予;邪道的是无主之物,可以随便打主意。

宁采臣又学到了一招。

这边正说着,突然有人大声道:“圣旨到。宁氏学子采臣仙芝接旨。”

三五个锦衣缇骑,护着一太监到来。

汴京的官家有圣旨给自己。宁采臣吃惊不小,钱县令愣了一下,立即张罗着桌案香烛,一切准备好了。太监才展开圣旨念诵。

宋徵宗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文艺皇帝。一份圣旨也能写得华丽异常。

去了一大堆的修辞。总之,这圣旨就一个意思,即宁采臣文笔非凡,诗好词好故事也好,虽有放肆之言,但真文士大风流,特赐“天下名士”称号。

这份圣旨辗转起伏,宁采臣差点就吓出个好歹来。他不是怕赵官家直接杀了他,因为有宋一朝,还没这样杀过文人。他就怕他顶了柳永的窝,成了奉旨写诗“宁三变”。

现在好了,不仅没有处罚,反而多了个名士称号。

名士一词,源于我国古代魏晋时期?。魏晋多名士?,他们的特点:多隐居,峨冠博带,说怪话但博学多才,形貌潇洒,偶尔也有放浪形骸的。俗语有云:从来圣贤皆寂寞,是真名士自风流。

所以这名士是极为了不得的。首先一个名士,这名望就少不了;

其次,这魏时的名士可是骂过曹操的,曹操都没有因此写名士,可见这名士的含金量。除非有人自比曹操还坏,否则今后无论宁采臣说什么?都不可能以言罪人。要知道此时曹操由于没有后世毛太祖的平反,可是臭得一塌糊涂,少有人能比。

只是宁采臣不明白的是这宋徵宗爱好书画,所以知道自己的诗词可以理解,可是这通俗白话的故事本子,他也听得入耳吗?又是什么人读给他听的?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唯有的可能是故事本子的悲剧人生与他产生了共鸣。

一说艺术,文艺青年,便能想到无病呻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一种天生我才无人识的孤苦。

真正的文艺青年是天生的悲剧者。从这点上说,无论是《凤舞九天》,还是新《笑傲江湖》,都能找到这样的人。只不知这宋徵宗是与哪个产生了共鸣。

不同的人对这“天下名士”有不同的理解。

传旨太监传完旨意,才注意到这么多人。“哎哟-这么多人,使棍弄棒的,是干什么呀?”

钱县令一听,乐了,立即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了他。看这架式,是想撒手不管了。

他是精明,有了宫中太监在,这事弄好弄差了,全都与他无关。弄好了,这官场上文人们是不会与太监记功的;弄坏了,这自然是太监的错,太监做错事,难道不正常吗?

传旨太监还年轻,没有这么多的心思,身子一扭:“哎哟-我当是什么事呢?这有什么难断的呀?圣上不是在圣旨上说了吗?是真名士呀自风流。几个小娘,又有什么?”

这就是传旨太监的理解,皇上都说风流了,还为此下了旨。怎么?难不成还想抗旨不遵不成?

钱县令是没想到这圣旨还可以这样理解,可这样理解也不能说错了。除非谁拿着圣旨去找皇上,问问这风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然后再下一道旨。

先不说这样的旨意讨不讨得下来,单为这样的事,也不至于。

南山村的村民听了这样的旨意,全都傻了。那群女子却欢天喜地,山呼官家万岁。

南山村还指着这群女子生娃呢?哪儿能愿意,纷纷反对。

传旨太监从怀中抽出丝巾,小指一翘:“都吵什么吵?这可是圣旨。圣旨是什么,知道吗?那就是金口御言。吵吵吵,你们以为这是你们自家商量事儿呢?全都听仔细喽!谁敢再吵,便是抗旨不遵。抗旨不遵,是要砍头的。吵吵吵,再吵,全把你们充军喽!”

太监怪不讨人嫌,居然当着一群军卒的面,说要把别人充军。实在是寒人心的狠。

大宋不顾军伍久矣,就是太监也不觉得军伍有什么用。

轻轻沾擦一下嘴角的水迹,传旨太监对宁采臣说:“宁相公,大名士,快来接旨吧!”

圣旨已下,还是这样的圣旨。甚至以圣旨的华丽修辞,有极大的可能是宋徵宗亲手书就的圣旨。

这可是其本人亲自书写的瘦金体,不是书法爱好者是绝对体会不出其中的心情来。

如果普通人想理解,就需要举例了。后世宋徵宗《瘦金千字文》以1.4亿元拍卖。

圣旨要比千字文高贵的多,这已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了。

在接过圣旨的瞬间,只见宁采臣浑身一震。因为从圣旨上传来了一道龙脉皇气。

赵家官人的皇气与八百里水泊梁山一对撞,宁采臣便知道他又面临选择了。

龙气在身,永远都只有一道,谁见过哪个人身上有几道龙气的?更何况赵宋龙气与粱山龙气还分属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