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起来的时候,楚渊已经早早被生物钟叫醒了。

他睁开黑白分明的冷眸,半撑起身体时,下意识侧身看向蜷缩在他怀里的林薄雪,还有紧紧被抱走着的一只手臂,像是当做抱枕玩偶一样。

于是,起床的动作变得迟缓,他停下来,认真观察起怀里的小兔子。

柔软雪白的脸颊肉正趴在他的胳膊边上,林薄雪的睡姿很是安静乖巧。

漆黑浓密的眼睫搭在下眼睑上,透出一小片阴影。

让人不忍心打扰他的睡眠,一副纯白又漂亮的景致,但又吸引着人不断前来,想去采撷掉这份人间的丽色,就和昨天在宴会上注视的那些人一样。

一只给点好处就跑上来的小兔子,看着很容易靠近自己,相反也很容易会离开。

他现在并不知道他怀抱的这个男人,不如表面上的温和无害,实际上充满怎样的危险性。

楚渊对于现在的结果心安理得,但他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也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这件事发生。

四年之别,没有第二次。

楚渊眸色越深,他俯下了身,占有欲开始作祟,同他无声的询问,让人睡不安稳,偏偏还一本正经的提着嗓子问,仿佛不是故意来叫醒的:“阿雪,早上想吃什么?”

楚渊大概早就病了,林薄雪才是他的药。

林薄雪懵懂的睁开眼睛,扑闪扑闪的,如果姐姐看到,一定要说和小阿瑾一模一样。

然后,他啊呜一口咬在楚渊的唇上,气呼呼的喊:“楚渊!闹钟还没有响呢。”

他微皱着眉使劲推开,埋头拉过毯子把自己藏在了里面,卷缩成一小团,睡意浓浓,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过来,“什么都可以,不管,我要睡觉!”

早上的菜单,昨晚早就发送到楚渊的手机上,正主住在这边,他们不敢懈怠。

只是林薄雪睡得早,没有看到。

楚渊扬唇笑了笑,坐起来没再作弄他,懒洋洋靠在床头边,点着手机,快速点了几样餐食。

门口整整齐齐放着几个袋子,是他们今天要穿的衣服和鞋子。

楚渊穿上拖鞋拿过来,走回来时停下,蹲在床边。

楚少爷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轻轻把脚拎出来,小心的看他受伤的恢复情况,不小心力气大了,换来里面的人嘤了一声。

瘦白的脚腕上,透过薄薄的肌肤,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盖着一点淤青,看起来伤势比昨天好多了,还有点肿。

楚渊把人的小腿捞了出来,折上裤腿,喷上一层冰凉的药雾,抬头一看,林薄雪睁开了眼,半坐起来,软绵绵的乌眸含着水光,鼻尖微红的抽了抽气,大概是疼到了。

楚渊收起喷雾,“怎么了?”

换来软糯的一声气音,他咬了咬嘴唇,坚强的单脚站起来,蹦着去卫生间,“楚渊,我不想搭理你了。”

楚渊一头雾水的看着身坚志残的背影,楚少爷不明白,怎么又惹得炸毛了。

殊不知,他应该自我反省一下,到底早上加上晚上惹了人家几次。

林薄雪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清清爽爽的模样,眼睛似乎洗脸时候进水了,有点发红。

屋里面的桌上放着刚端来的早餐,热气腾腾的散着香味,只是还有一段距离。

窄窄的过道上,楚渊站在他身侧,一身深灰色睡衣,他懒懒的插着口袋,低哑的嗓音钻进耳朵,微微发麻,冷眸配俊脸,天然的低压气息,没人能不心动。

“阿雪,要不要我抱?”

林薄雪脸颊逐渐发热,手指藏在衣服里,轻轻晃了晃软白的睡衣衣袖,很小声的喃了一声,“要。”

楚渊不急不缓的从口袋里伸出手,往前迈了一步,弯下腰,把人稳稳的抱在了怀里,三两步走到了餐桌边,放在拉开的椅子上,手却没松开,自己也坐了下来。

林薄雪坐在他的腿上,漂亮的眼眸圆圆的瞪起来,不如以前乖乖的,小声的发出抗议:“我要自己坐着吃,那边有椅子。”

楚渊揽住他的腰,想要逃走的想法被遏制住,堵住了机会,男人神色淡漠,端过熬的烂熟的紫米牛奶粥,捏起白瓷的小勺子,喂到嘴边,“阿雪,先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林薄雪勉强吃了一口,软白的手指乖乖的放在桌边,眼睛看向桌上的食物,“你不让我睡觉。”

楚渊动作停顿了一下,继续面色如常的喂着他,温柔的外表裹藏着阴寒的内心,每一寸都是占有。

楚渊的这个习惯已经很久了,以前独自待在国外的时候,每天晚上总会从过去的梦中惊醒,直到看到身边空无一人,才会把自己和梦境剖离。

楚渊只是拿过纸巾,擦了擦他唇角的汤汁,一如既往的疏散神色,分外的温柔,“阿雪,我会改。”

他会变成很好的样子,陪在他身边。

林薄雪神色微征,下一瞬,他摇了摇头,是软绵绵的音调,包容他的坏习惯,“没有这么严重,在我睡觉的时候,你只要轻一点就可以了。”

不要每次都咬的这么重,故意把他叫醒。

“好。”楚渊重新抬起眼眸,看到小兔子咬着包子,面颊鼓囊囊的,在认真的吃饭。

他端起一旁的黑咖啡,慢慢的喝了几口。

然后,就被塞进嘴里一个小包子。

“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

“嗯,知道了。”楚渊捏着包子,无奈的吃了。

明明胃不好的是林薄雪,刚见面时,连一天的饭都能忘记吃,第二天继续凑合着喝水工作。

两个人始终没有松开对方,似乎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对面的椅子也一直空着没人坐,颇有些孤寂。

楚渊给他挑的是一身白色的搭配,半领的真丝衬衣配白色西装裤,林薄雪抱着衣服,别别扭扭的待在卫生间,坐在浴缸边,独自艰难的穿上。

他的另一只脚受了伤,只能穿拖鞋。

好在是深夏,天气并不是很冷。

楚渊和他是配套的黑色,衬得俊美冷鸷。

黑色系列的衣服总是很配楚渊,穿上去完全感觉不一样,就像是天使和恶魔的对立面,也似乎是设计师对这件衣服两色系列的初衷。

林薄雪被抱出去的时候,藏在了楚渊的怀里,直到上车才抬头,这么多人来回的瞩目礼,真是受不住啊。

楚渊插上车钥匙,车辆朝山的另一边开去。

林父林世诚葬于山棠墓园,同母亲安妗合葬,位置当年是一起买下来的,只是隔了十几年的岁月才团聚。

算是一个圆满。

关于母亲的记忆,其实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父亲在为他讲一件件相处中的事情时,神色里透出的温和。

林薄雪拉下车窗,眸色沉静的往窗外看去。

阵阵温柔和煦的山风吹过,这里的风景很好,越往里面开,越能感到安静舒适的气息,就像是他的家人在同他打招呼。

他们说,“阿雪,好久不见。”

三年前,林父在上班途中突发车祸。

在重症监护室内,林薄雪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彼时他刚生下小阿瑾不久,他苍白着一张脸,由姐姐扶着他,步步艰难的走过虎视眈眈的亲戚,打开病房的门。

林父气质儒雅,心性豁达,才能教养出这样优秀的一对儿女,他处于医疗行业,并不贪婪,他说人生几十载,过的很值得。

“阿雪,阿榆,往后的路,你们要自己走了。”

“我终于要去见你们母亲了,阿雪,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不要自责,父亲能重新陪你们这大半年时光,没有什么遗憾了。”

“把小阿瑾好好照顾大…”

他没有说完,又似乎已经说完了。

而林薄雪身心皆被击溃,几乎站不稳,林静愉把他扶到椅子上,他的手紧紧抓着,只能感受父亲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凉。

他的父亲,去世了。

一时情绪波动,崩溃的大哭,身体从椅子上摔下来,姐姐让人堵着门,上前抓紧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然后,她安静的陪着他,在亲戚的噪声和保镖的阻拦中,度过和父亲的最后时光。

林薄雪垂下眼眸,蹭了蹭眼角的泪水。

他转头看着停车的楚渊,原来已经到墓园门口了,只是还要往上爬一段路。

楚渊拿着纸巾凑近,认真的给他擦了擦眼泪,自己悄悄的流眼泪,哭的可怜巴巴的,“阿雪又哭了啊。”

林薄雪吸了吸鼻子,侧过头,“我只是靠近这里,变得有点难过。”

楚渊笑了笑,拔出车钥匙,“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经常哭,不开心就去砸我继母的车。”

“上来吧。”楚渊拉开车门,对着他的方向,蹲了下去,“我从小就这么过来的,楚家人基本上都不喜欢我。”

林薄雪小心的趴了上去,双手揽住楚渊的脖子,楚渊抱着他的大腿,轻松的转了身,把车门关上了。

林薄雪每年会来很多次,墓园的守园人认识他,点点头就放他们进去了。

“这边,右转。”林薄雪指着方向。

楚渊背着他慢慢往上走,路上突然停下来。

男人抬眸,看到了拿着花的陆修远,正看着他们两个,面色担忧道,“薄雪,你怎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