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些队友来看他，见到尹佳人还是一个个都笑着叫嫂子，尹佳人也懒得跟他们计较，而且这称呼，倒还怪好听的。
等他那些队友走了，尹佳人才又拉过椅子坐到病床边，问他：“难受吗？”
她这根本就是废话。麻醉散去，伤口肯定会很疼，氧气罩也还没摘，想着都知道有多难受。
卫燃说不了话也摇不动头，只把视线移向一旁的桌子。
尹佳人顺着看过去，发现是他队友带来的保温壶，里面是熬好的鸡汤，可惜他现在的状况根本喝不了。
她问：“你是说，叫我喝鸡汤？”
卫燃艰难地笑了笑，眨眨眼。
尹佳人道：“我吃过饭了，不用。”
卫燃便一直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不自在了，伸手抬过鸡汤慢慢吹着喝起来，他才微微弯起唇角。
“自己都这德行了还管别人。”嘴上这样说，可她满脸的笑意没能掩饰住。
白天补过了觉，晚上尹佳人便没怎么睡，一直坐在病床边守着他。猛地从梦中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还是趴在他**睡着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床头，却刚好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刚才，好像是在看她。
而且被她发现后，目光居然有些闪躲。
尹佳人笑：“看我就看我呗，又没说不让你看，躲什么躲？”
卫燃的视线依旧落在另一边。
尹佳人准备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上，还覆着另一只手。
她登时就乐了：“有本事挪开眼睛，那你把手也挪开啊？”
这家伙现在没法动弹，都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把手移过来握着她的，这会儿被她当场抓获，要迅速撤离，根本就不可能。
见他真想挪开，尹佳人赶紧把右手也搭上去，将他整只手都握在掌中。
卫燃移回视线看她，她朝他笑笑，小心翼翼地帮他搓着因为一直伸在被子外而有些发凉的手背。
他动了动唇，好像是在跟她说什么，可声音太小她也听不到，只能把耳朵凑近。
“回……去……休……息……”
听到这四个字，她突然莫名地眼眶一热。
从知道他受伤到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可此刻，眼泪差点就猝不及防地掉了出来。
躲过他的视线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她才又重新看向他：“等你姐来换班我再走。”
卫燃笑笑：“晚上……别来……好好……休息……”
尹佳人也笑，特别开心那种，但她还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不来就不来啊？凭什么听你的？老娘乐意，你管不着。”
卫燃有些无奈，看了她半晌，才又断断续续地道：“多……穿……点……外面……冷……”
尹佳人的唇角又开始忍不住上扬：“狗男人，自己都这样了还知道关心别人。”
尹佳人不太会做饭。
她是家里的独女，虽然家境一般，但也是自小就被父母宠大的，外加她从前比男孩子还虎，什么下厨做家务之类的事，基本与她绝缘。
可是天天吃外卖的她，突然就想自己动手做顿饭了。
嗯，做给卫燃。
那家伙现在身体虚，外面的东西要么不干净，要么没营养，不如自己动手做的安全健康。
尤其是连卫燃那些队友，一个个不怎么懂得下厨的糙汉都能为他熬出美味的鸡汤，尹佳人当然不能认输。
不就是做饭嘛，网上那么多教程，照着学就是了。
结果等她精心倒腾了好半天，自己尝了尝才发现，都什么玩意儿？
平时去卫凝然那里蹭饭，看卫凝然烧菜还挺简单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难了？
实在觉得那些菜拿不出手，她最后只能带了壶汤去换班。
卫凝然和褚熤都还在医院，卫燃吃的，依旧是卫凝然熬的粥。
看到尹佳人手中的保温饭盒，卫燃简直像是见到鬼一样：“你……不会是……给我……送饭吧？”
虽然已经摘了氧气罩，但他说话还不太利索，声音微哑，有气无力的，经常三两个字地往外蹦，听上去倒和刚学着说话的小孩子差不多。
至于这副表情吗？她有这么不贤妻良母吗？
尹佳人瞪他一眼，“砰”一下把保温盒放到桌上：“山药菌菇鸡汤，爱喝不喝。”
卫燃撇撇嘴，伸出手准备接过饭盒，看他连手都还会抖，尹佳人只能自己打开，拿出勺子盛了一勺汤，吹了吹再送到他嘴边。
卫燃有些发愣，直直地盯着她。
尹佳人被看得不自在，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卫燃干咳一声：“什么汤啊？好难闻。”
“老娘眼都没眨盯着熬了两小时的汤！怎么？不想喝？不喝拉倒！要不是怕你顿顿喝粥喝腻了，你以为谁愿意这么伺候你？觉都没补好就去买菜，你还嫌弃？信不信老娘直接浇你头上？”
听她发飙，一旁的卫凝然和褚熤早已偷着乐了，卫燃则是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平日里他中气十足的时候和她掐架也未必会赢，何况现在他还口齿不利。
而且他也没想和她掐，不过是刚才在她面前失了态有点窘，下意识想掩饰罢了。
结果他才说一句，这女人就跟机关枪似的回一堆。
卫凝然和褚熤显然不想打扰他们，随便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尹佳人继续抬着汤碗，把勺子送到他嘴边：“张嘴。”
卫燃乖乖听话，一勺接一勺地喝下去。
看着她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他忽然低声道：“尹佳人。”
“干嘛？”尹佳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吹着勺里的汤。
“你回去……休息，今晚……不用守，还有，别请假了。”
“没请假，那是合理休假时间。”尹佳人把汤勺递到他嘴边，等他喝完了才接着道，“别废话，老娘乐意。”
卫燃无奈地笑笑，嘀咕道：“人不如其名。”
他的声音很小，但尹佳人还是听到了：“你说什么？”
“我说……汤好喝。”
尹佳人白他一眼：“我又没聋。”
“没聋还问？”
尹佳人：“……”
这家伙，怼人的时候就不结巴了。
又喂他喝了几勺汤，尹佳人才幽幽地道：“反正吧，我人就这德行，听我爸说，我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我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太能折腾，一生下来又半点不像女孩，所以希望我淑女点，但你也看到喽，他们的希望落空了。比起什么颜大美女，卫大美女，我可是太没气质太没内涵了。”
听着她越说越阴阳怪气的，卫燃却是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尹佳人继续瞪他：“笑什么笑？”
“有点酸，嗯，我是说……汤。”
一连几天，尹佳人都在研究做菜，尝了又尝，试了又试，等她自己觉得满意了，才用保温饭盒打包带去医院。
但事实证明，给卫燃补充太多营养不是啥好事，那家伙休养好了，有力气了，第一件事就是吐槽她的厨艺。
“青菜太咸，简直难以下咽，豆腐太老，都能磕到牙了，还有这个鱼，一大股腥臭味，你确定不是死了两天才被你买回来的？我说你会不会做饭啊？”
“卫燃你想死是吧？姑奶奶今天心情好才给你做，不爱吃拉倒，真当谁爱这么伺候你？”
要不是看他还坐在病**，尹佳人是真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卫燃一脸无辜：“明明是你问我味道怎样的，这又不让人说实话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
对于他们两个，似乎见面就掐才是正常的相处模式，卫凝然和褚熤早习惯了，每次看到也都是笑笑，还特意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褚熤陪卫燃去做检查时，卫凝然突然问：“你们俩……真在一起了？”
尹佳人一愣：“什么？”
“你和卫燃啊！”
尹佳人答不上来。
其实她也不清楚她和卫燃现在算是什么关系，足够暧昧，但又好像什么都还没确定。
不，其实有一样还是可以确定的。
尹佳人笑了笑，忽然坚定地看着卫凝然：“通知你件事，我看上你弟了。所以，要不要提前叫你声姐？”
“之前可是我叫你姐啊，佳人姐。”卫凝然好笑地看着她，“姐就不必了，你看上的那家伙还不肯叫我姐呢，你俩要真认真了，以后带你回我家去叫爸妈我倒是能帮忙。”
当然是认真了。
反正，她是认真了。
打开桌上的保温饭盒准备去洗，看到里面干净得连一粒米都不剩，尹佳人不由得扬唇轻笑。
某些人那张嘴，还真是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又特别诚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