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收走秘方,交给了忽然出现在大殿之中的一个影子人。

就跟当初拿走火药秘方时一模一样。

李让算算时间,从他离开太平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他承诺过最晚一个时辰便会回去,便准备起身告辞。

“李小子。”

“臣在!”

李让还未开口道别,李世民便率先开口了。

他望着李让,眼神之中除了惊喜与打量之外,还多了一种李让看不懂的神色。

“你替百家求一座书院,也是因为此事吗?”

李让一愣,对上李世民眼神之中的探究之色时,心里面忽然明白了李世民为何有此一问。

李世民可能觉得他让百家建一座书院,是为了对付世家门阀做准备。

不过,李让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点亮大唐的科技树,为了享受无数新发明带来的便利罢了。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和李世民说。

因为在这个时代,懒惰是一种被所有人唾弃的东西。

所以李让准备换一种说法。

他故作沉思之态,思虑片刻之后,轻轻摇头道:“臣只是单纯的觉得百家造出来的东西,或许能造福天下百姓,仅此而已!”

此言一出,就见李世民顿时露出满意的神情。

“你...有心了!”

这句夸赞,李让恬不知耻的收下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话说出来,就能起到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就拿百家建造书院一事来说,李让要是实话实说,换来的一定是李世民的训斥。

但李让换了一种说法,将天下百姓扯了进来,换来的便是李世民的夸赞和欣赏。

但其实两种说法本质上是一样的,百家造出来的东西能够福泽天下百姓,自然也能福泽李让。

因为李让,也是天下百姓之一。

李世民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罢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因为没什么好问的了。

纵然在书院一事上李让存了其他心思。

但这句大义凛然的话一出口,李世民便没了继续深究的理由。

否则倒显得他这个帝王心胸狭隘了。

李让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拱手道:“陛下,臣窃以为军人的天职乃是保家卫国。

不管什么原因,对于自家百姓出手之事都绝不可取。此等恶行,无异于自毁根基。

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请陛下明察。”

李世民闻言,忽然轻笑道:“朕知道了,你不用与朕讲什么大道理,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谢陛下,如此,臣告退!”

李让倒退着出了大殿。

走在太极宫的御道上,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李让想了想,拐到去了东宫寻了一套衣衫夹在手里,这才出了朱雀门,牵着马慢慢的朝出城的延兴门而去。

刚刚踏出长安城,李让便迅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李世民穿过的旧衣裳换下,这才打马朝着太平村狂奔而去。

穿着李世民的衣衫在大街上逛,是为了向所有人表现李世民对自己的宠爱。

出城便换下衣衫,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我李让是个识趣的人,不会恃宠而骄,也无意与谁争夺什么。

这是李让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退让。

若是如此,还是有人想要上赶着找他的麻烦,那他们一定会体验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李让狂奔至太平村口,王叔躺下的地方还有着淡淡的血迹。

看着地上那摊血迹,李让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然后径直牵着马朝村长王叔家走去。

王叔家门口,站满了围观的村民,赵大伯,钱三叔,张家二叔三叔,王家的二叔三叔赫然在列。

见李让牵马而来,村民们自发的给李让让开一条道路。

赵大伯急忙迎了上来,忧心忡忡的问道:“二娃子,官兵那边?”

“没事了,都解决了,往后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告诉大家,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一切有我呢。”

李让拍了拍赵大伯的肩膀,在一群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之中踏入了王叔家正堂。

房里摆放着一张床,王叔光着身子躺在**,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头上扎满了银针。

被一矛洞穿的胸膛处上面被裹上了一层黑乎乎的药膏。

李承乾派出来的御医一脸凝重的坐在床边,不时的动一动银针或探探鼻息。

堂屋的另一侧,几个村中的宿老满脸阴沉的坐在一边。

王家婶子和大丫用手绢捂住口鼻,时不时的抽泣一下,整个堂屋的气氛都显得非常压抑。

见李让进门,二叔公拄了拄手中的鸠杖,开口道:“二娃子,过来!”

李让上前,小声的给几个老人家见礼。

二叔公点点头,起身走到一边的厢房里。

李让跟在后面进了厢房,轻轻合上木门。

二叔公一脸严肃的说道:“二娃子,老头子听说那些个贼兵身后还站着一个大将军?”

李让尽量压低了语气回答道:“二叔公放心,孙儿已经跟陛下解释过原委,那几个贼兵,一个也活不了!

至于大将军,孙儿自有办法应对,咱太平村的人,绝对不能就这么白白受了欺负。”

二叔公皱了皱眉,忧心忡忡的说道:“毕竟是大将军,杀了他的兵,咱们太平村只怕是要不太平。”

“无妨,那劳什子大将军不敢来找咱们的晦气,那些贼兵,孙儿不仅要杀,还要当着那所谓的大将军的面杀。”

李让说这话时,眼中带着狠厉。

二叔公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你要杀人时,老头子去给你坐镇,老头子还不信那什么大将军在太上皇御赐的鸠杖面前,还敢袒护那些个贼兵。”

二叔公颠了颠手上的鸠杖,像是一下子有了底气。

李让看着老爷子色厉内荏的样子,急忙出声宽慰道:“没那么严重,就是几个伤害百姓的乱兵而已。

孙儿已经禀明了陛下,那大将军再怎么样,也不敢和陛下作对。

还用不着您老出马,放心吧,一切有孙儿在。”

李让宽慰了老人家半天,老爷子这才缓缓的点点头道:“也罢,既然恁有把握,老头子也就不掺和了。”

李让嗯了一声,随即低声道:“孙儿先出去问问御医王叔的情况如何。”

“去吧!”

老爷子点点头,李让推开厢房的木门,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御医身后。

御医也算老熟人了,给小虎儿治病的是他,在东宫验酒的是他,现在来给王叔治伤的还是他。

但李让除了知道他姓刘以外,却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失礼。

斟酌片刻,李让开口问道:“刘太医,小子这长辈伤势如何?”

刘御医一脸凝重的答道:“伤势已经伤及了内腑,老夫现在也只能替他吊着一口气,能不能活过来,全看天意。”

闻言,李让抿了抿嘴,眼中忽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尽管这个结果他早已有所预料,但此刻心中依旧是怒火中烧。

王叔多好的一个人啊,连一条肉干都要省给他吃。

就因为王兴要封锁村庄时多问了几句,便落得如此下场。

用好了好半晌,李让才压下心中的杀意,对着刘御医拱手道:“还请刘御医尽力施为,小子感激不尽。”

刘御医点点头:“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让再度拱手一礼,转身便出了房门走到村中青壮面前,淡淡的朝赵大伯问道:“大伯,那些贼兵呢?”

赵大伯冷声道:“在后山的山洞里,恁李叔带人守着呢。”

“劳烦您带人将他们带来村口,小侄今日要杀鸡儆猴。”

李让口中吐出杀鸡儆猴四个字时,那冷冽的表情让赵大伯都忍不住有些忧心。

杀兵,真的没问题吗?

但李让的语气过于冷漠,他踌躇半响,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赵大伯带人去提人,李让便先带着一众村民来到了村口。

几个村民用锄头掩盖了那一摊血迹,众人便开始静静的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李让没把赵大伯等来,反倒等来了百家之一的医家。

医家掌门人华良牵着一匹瘦马走在泥泞小道上,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那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少年约莫十六七的模样,瘦得像一根竹竿,少女的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中带着一抹灵动的狡黠之色。

三人看见李让带着这么多村民堵在村口,脸上不由得露出愕然之色。

看见华良的瞬间,李让也很愕然。

他光顾着去请御医了,倒是把璇玑城的人给忘了。

“李监正,你们...这是?”

华良一脸狐疑的走近,看看李让,又看看李让身后凶神恶煞的村民们。

李让脸上露出一个宾至如归的笑容:“不知贵客上门,李某有失远迎啊,我们当然是在这里等待华神医。”

李让的瞎话张口就来,先前是他忘记了这群人。

现在对方既然找上门来,那让他们去试一试也好,说不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不等华良开口,李让先问道:“这二位是?”

华良闻言,也顾不得拆穿李让的瞎话。

急忙出言介绍道:“这是我璇玑城首席弟子江舟,这是小女华栀,还不快见过李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