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地上,从自己的家伙事儿中找出纸笔画下自己理想中的院子交给郭淮。

就见郭淮的老脸陡然黑了一下。

随后指着宅院边上的池子问道:“李公子,这是何物?”

李让伸长了脖子,解释道:“这是游泳池,游水用的。”

“那这个?”

郭淮又指着后院的另一个大水池,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这是鱼池啊,本公子打算在后院种点芙蓉养养鱼虾王八,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郭淮强笑道:“没...没什么问题。”

“那这里?”

“哦,那是花园。”

“那这?”

“菜园子,毕竟是住在乡下,种点菜自己吃也挺绿色,挺健康。”

“这......”

郭淮黑着脸全盘接受了李让的全部要求,眼神中都写着肉疼二字。

毕竟一开始他只打算给李让修一栋三进的宅院,满打满算也就四十几间屋子,这年头砖瓦木头都便宜,花不了几个钱。

但李让这些要求一出,院子的面积陡然扩大了三倍有余,他还得特意从骊山上修建一条水渠给院子引来热汤,成本也是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要知道骊山上的汤池,但凡好开发一点的都成了皇家御用,他只能从更远的地方去引水。

但他终究是个合格的商人,知道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

虽然肉疼,但是一想到肥皂能带来的利润,他的心就没那么痛了。

李让交代好郭淮,便走到一边的空地上看一群工匠怎么搭建临时居住的木楼。

至于郭淮要怎么去达成他的要求,那就不是他应该思考的了,郭淮既然拆了他的屋子,那现在他就有义务给他重建一座。

真当李让的钱是那么好拿走的啊?

修宅子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他注定是要当侯爷的人,将来家中的桌椅家具怎么也不能再像宅子这样糊弄他吧?

什么黄花梨木的大床,酸枝的茶几,金丝楠木的椅子沙发总该安排上吧?

当然,还有涣洗的侍女,添香的红袖,美貌的厨娘,养马的小厮......

反正这些东西他都没打算花钱。

长孙家家大业大,应该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和他计较。

李让看了一会儿工匠们组装木楼,发现和后世组装活动板房也没什么区别,便打算回村长大叔家继续补个觉。

但还没挤出人群,就被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拦住了去路。

“二蛋哥哥!”

“怎么了狗娃?”

狗娃使劲将两股泛着绿光的鼻涕吸回去,应声道:“二叔公叫你去大树,三大爷四阿公和五奶奶也在。”

李让点点头:“知道了。”

消息传达到位,狗娃便甩着小雀雀带着一群孩子又去野了。

李让背着手慢悠悠的朝村子中间的银杏树走去,狗娃所说的大树,指的就是老银杏树,据说这棵树在还没有这个村子的时候就长在这里了。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也很喜欢蹲在大树下纳凉。

李让来到村子中央的时候,昨晚留下来的痕迹已经被勤快的妇人们收拾干净。

几个老人一人一根拐杖,一人一个小马扎,齐刷刷的蹲在大树底下。

“二叔公,三大爷,四阿公,五奶奶,王大叔......”

李让恭恭敬敬的给几个老人家行礼,期间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算了,不重要。

二叔公抬起鸠杖点了点地,李让便在几位老人面前半蹲下来。

“二娃子,今天叫你过来,想谈谈你的婚事。”

二叔公率先开口了。

一听到婚事两个字,李让就有点头大,委实他现在还没准备好要成婚,村子里这些姑娘,他对人家没有感情,总不能去祸害了人家吧?

至于相亲大会上的那些姑娘,李让连谁是谁都记不清楚,光顾着收手绢去了。

老爷子见李让面容上泛起苦意,人老成精的他怎会不知道李让的想法。

旋即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昨晚老头子就说了,奈何昨晚恁醉得忒早,老头子叫你来不是要催着你成家,而是告诉恁,恁滴婚事额们这几个老家伙不管了。”

“不管了?”

李让诧异的抬起头,明明昨日还对他婚事无比上心的老人家,今天就说不管了。

这......

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二叔公颔首道:“不是说不管了,而是额们几个老家伙管不了,恁现在是官身,肯定不能再娶泥腿子家的丫头当婆姨,传出去惹人笑话,老头子又不知道哪有官家小姐,咋给你做媒?”

“哦!”

李让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了几个老人家的意思。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李让当官了,就不能娶农户家的闺女,要娶也只能娶官家小姐。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李让默然,这句话他当然不可能对几位老人家直言。

只得换个语气道:“孙儿只娶孙儿合意的女子,只要是孙儿合意,不管她是庄户人家女子还是达官贵人之后,孙儿都娶,不合孙儿意的,就算是公主,孙儿也看不上。”

听见李让霸气的宣言,几个人老人家诧异的看了李让一眼。

二叔公忽然勃然大怒,抬起鸠杖就往李让身上招呼:“瓜怂,好大的胆子,公主也是恁腹诽的,当官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是要气死老头子吗?”

李让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杖,整个人都懵逼了。

你老人家昨天还在编排皇帝,我今天说一下公主都不行?

这是什么道理?

其他几位老人也是为老不尊的家伙,见二叔公教训李让非但不出言阻止,反而露出一副就该如此,狠狠教训的表情。

李让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村长大叔。

谁料王大叔只是摸了摸鼻头,便很自觉的将头歪朝了一边。

王大叔:“没看见没听见不关我事......”

李让:“......”

回到村里都挨了多少顿揍了?

没当官之前挨揍,当了官还挨揍,那这官不是白当了?

老人家教训了李让几下,随后不满道:“行了,就这事儿,你娶官家小姐也好,娶庄户闺女也罢,总之紧着点,都十八岁咧,别人这个年纪早都几个娃的耶耶了,你再拖着,要不得。”

“是是是,孙儿这就去找媳妇,这就去!”

应了老人家一声,李让便落荒而逃。

现在的李让可怜到无家可归,就算逃也只能顺着村里的水渠逃出村子。

水渠不宽,三四米的样子,水也不深,不到半米,但水很清澈,水中还有不少小鱼在游**,当然,也少不了光屁股的孩子。

小河的两岸种的是柳树,长长的柳枝垂进水里。

对岸,不少富贵人家的家眷隐藏在树荫底下。

这个时节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太平村距离长安城很近,汉人自古以来又有踏青的传统,所以河岸聚集的了许多人也就不奇怪了。

李让顺着小河慢慢的走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清澈见底的河水。

他没有去看河对岸那些富贵人家的家眷,只是盯着流淌的河水,河水向前流,他便跟着河水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小河的水流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平缓的大河。

渭水,骊山上流淌下来的水源最终的归宿。

太平村这条水渠也不例外。

渭水的河水也很清澈,在碧蓝的天穹之下,仿佛一条碧绿的玉带,将整个关中平原一分为二。

它就像是一棵大树之上的主干,泾河,灞河,浐河等滋润了关中的大河像是分叉的枝干,与渭水一起养育了关中平原上的数百万人口,也在关中平原形成了八水绕长安的奇景。

太平村流出来的太平河只不过是其中一支非常细小的枝干,小到在地图上都找不到这条河的名字。

但李让很喜欢。

他总觉得这条河的河水比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大河更清澈。

走到两河交汇处,李让搬了一块石板坐在河边,静静的看着眼前东去的大河。

双手撑着脸,顺势开始思索起接下来他在大唐要走的路。

当官了,立业一事算是有了盼头,尽管只是一个没什么权力的小官,但好歹是官不是。

宅子也有人在帮忙修,还不用他出钱。

那么摆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找个人结婚,如此,他在大唐才算是真正的有了根,也能顺势解决掉村里老人们的口诛笔伐。

但问题来了,他去哪里找人结婚?

或者说,他去哪里找个合意的人结婚?

他是来自一千多年以后的灵魂,不管是人生观和价值观亦或者世界观都与这个世界大相庭径。

那么,这个世界上当真能找到一个与他灵魂契合的女子吗?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果一直都找不到这样的人,难道他就要妥协,成为一个只会生育的工具吗?

两世为人,这是李让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

想了许久,李让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大唐与后世不同。

在后世的时候他只需要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就好,完全不用思虑这些事情,毕竟那个时代,与李让相似的人很多,不合适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但大唐不行,睡了就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