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和安修仁没去追,只是跑过河岸,看着麾下将士将吐蕃士卒追得满山跑。

现在的战争,已经脱离了战争的范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一个唐军追着上百个吐蕃人砍,吐蕃人还不敢还手,这样的场面都能出现,他们也没有亲自参与进去的必要了。

望着眼前混战的场面,安修仁有些唏嘘道:“咱们这,也算大胜了吧?”

“算,松州五千守军,全歼吐蕃七万大军的消息传回去,别的不说,你的爵位至少能升一级。”

李让悠悠地回了安修仁一句,神色不由得有些感慨。

安修仁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李让的话。

他领兵多年,在大唐诸多将领之中,勉强也能排得上名将之列。

可惜,他空有名将之名,资历比起老一辈的名将,仍旧是差了不少。

其中最大的因素,便是他没有一场拿得出手去和别人炫耀的战绩。

纵观大唐老一辈将领,大多都是当初和李世民打天下的老将,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代表性的战役。

他就吃亏在年纪上,投军入伍的时间比老将们晚上太多。

等到他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的时候,大唐的立国之战都已经打完了。

今日之前,他唯一算得上战绩的,就是贞观四年灭吐东突厥,生擒颉利之战。

但那一战,许多人一提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李让。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之中,灭西突厥,活擒颉利,完全就是李让一个人的功劳,是李让创造了奇迹,带领出使吐觉的唐军立下大功。

而他这个主将拼死冲杀杀穿敌阵的功劳,则是被选择性的忽略了。

毕竟,人们还是更喜欢传奇。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松州之战,可以说完全就是他一手指挥的。

尽管李让才是名义上的主将,决胜的关键办法也是李让想出来的,但整场战役之中,李让更多的是充当了一个谋士的角色。

因此,这场战役,才是他真正的成名之战。

五千灭七万,这样的战绩,已经足以让他的名将之名变得名副其实,在大唐一众名将之中,也能名列前茅。

至于李让说的爵位还能向上提一级,他反倒没有那么在意。

他现在已经是县侯,本就是大唐顶级勋贵,再上一级,也就是县公,从地位上来说,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

二人交谈着,负责后勤的刘仁轨和方老五等人也缓缓走过河床。

刘仁轨刚刚走到两人面前,便拱手大笑道:“二位侯爷,恭喜,恭喜啊,此次我大唐大获全胜,以寡敌众歼敌吐蕃七万余众,如此大胜,比起卫公在草原上的战绩也不遑多让了。”

听见刘仁轨的大笑声,二人回过神来。

李让急忙朝刘仁轨拱手笑道:“同喜,同喜啊,此次大胜,可不是本侯与安将军的大胜,而是我大唐的胜利,是我松州同僚,也是刘参谋的胜利。”

刘仁轨笑呵呵的捋捋颌下三畧短须,点头道:“是,如此大胜,当是我大唐的大胜,下官这就执笔,向长安奏送捷报一封,为我松州全体将士请功。”

听见刘仁轨要给所有人请功,李让和安修仁对视一眼,不由得同时露出一抹微笑。

这一次,大唐挫败了吐蕃妄图以大唐为垫脚石,宣布高原崛起的打算,这个功劳,绝对不会小。

李让的爵位是传国侯,不可能继续往上升。

但其他人,尤其是此次战争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松州骑兵,官升三级绝对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而这些骑兵之中,有四成,是安修仁和李让麾下的亲卫。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们才算是在军中真正有了自己的亲信。

二人心思电转,对视一眼便迅速移开。

李让笑着朝着刘仁轨拱手笑道:“有劳刘参谋!”

“无妨,下官本分而已!”

刘仁轨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当即取出纸币,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石头做桌子,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上千字的捷报。

捷报写完,安修仁用印。

李让挥手召来一名骑士。

也不知刘仁轨从哪里寻到一支红翎,将红翎插到骑士的背上。

旋即将捷报封好,叮嘱道:“六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把消息传回长安,让陛下他们也乐呵一下。”

“得令!”

骑士咧嘴一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几人忙完捷报的事情,前去追杀吐蕃溃兵的唐军士卒也逐渐回归。

一些唐军士卒嘻嘻哈哈的往回走,手中捏着一长串的耳朵,看见相熟的同伴,还要比一下谁杀敌更多。

这些耳朵,都是从吐蕃人的人头上割下来的,唐军的战功计算方式非常简单,除了集体战功之外,便是以杀敌人数计算。

怎么确定一个士卒杀了多少人,就看这个士卒带回来多少敌人的左耳。

渐渐的,回归的唐军将士越来越多,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也逐渐占据整个河滩。

李让和安修仁在闲聊,刘仁轨干脆就找个石板坐下来,开始计数,丝毫不顾忌屁股底下埋着近四万吐蕃人的尸体。

傍晚,追击得最远的张元也回到了营地,他的脖子上也挂着两串耳朵,足足一百多只。

这说明他以一敌百,斩杀了上百敌人。

当他将脖子上的两串耳朵取下来丢到刘仁轨面前时,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刘仁轨都黑了脸,忍不住呵斥道:“你特娘的还是百人敌,你问问陛下信你不?”

张元老脸一红,嘿嘿一笑道:“那不能,末将哪有那能耐,就五十人,末将杀敌五十,这总可以吧?”

刘仁轨脸皮一抽,黑着脸道:“就二十五。”

张元的脸色苦了下来,呐呐道:“啊,二十五,这也太少了点吧?”

刘仁轨没好气道:“二十五,还是本官冒着被兵部那些上官为难的风险给你做担保了,要不然本官给你据实上报?”

“不不不,那就二十五,二十五!”

张元和刘仁轨的谈话落入李让和安修仁的耳朵里,二人顿时又是咧嘴一笑。

谎报战功,也是军中隐形规则了。

因为大唐军律规定,溃兵或者俘虏不算战功,误杀了甚至还要被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