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元夕,松州却没有半点节日的样子。
因为今日,正是安修仁留下的五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但安修仁与其麾下一千精骑,仍旧未曾回归松州城。
李让静静的站在松州城北面的箭楼上,不时的眺望北方。
可惜,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雪花覆盖,北方的山林,依旧一片寂静。
方老五走到李让身后,看着李让远眺北方一动不动,忍不住叹了口气。
“夜深了,侯爷,休息吧!”
听见方老五的声音,李让依旧没有收回视线。
“方五叔,这都五天了,安将军怎么还不回来呢?”
李让的声音有些干涩,五天时间过去,吐谷浑溃兵没有出现在松州城下,吐蕃骑兵也没有退回。
同样,安修仁也没有派出信使传来消息。
吐谷浑溃兵一万人,吐蕃精骑三千,唐军精骑一千,整整一万四千人,似乎就这么从人世间消失了。
方老五闻言,摇头道:“或许,安将军已经在赶回松州的路上了。”
听见方老五安慰多过猜测的话,李让的表情有些苦涩。
安修仁留下的时间期限,是长则五天,短则三天。
现在五天时间已过,安修仁却依旧没有回来。
尽管李让对安修仁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此时此刻,也难免有些不安起来。
这时,刘仁轨也走上了城楼。
“侯爷,今夜元夕,将士们的兴致都很高,您还是回去城楼上,好歹在大家面前露个面。”
听见刘仁轨有些迟疑的声音,李让和方老五同时转身。
看得出来,刘仁轨的脸色也非常苦涩。
他并非是不通兵事的迂腐读书人,安修仁一千精骑至今未归,他也很担忧。
只是今日这种日子,正是主将出面提升军队士气的大好时机,他也不得不来提醒一下李让。
迎上刘仁轨迟疑与期待并存的目光,李让不由得深吸口气,点头道:“那就回去吧,弟兄们的晚饭做好了吗?”
刘仁轨低声道:“做好了,每人两个大饼,大饼里有肉,还有二两酒,饺子的话,咱们人太多,确实没那个条件。”
李让点点头,叹气道:“记得让伙夫留下一千人份的馅饼,待会儿安将军回来,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都留好了,侯爷放心吧!”
刘仁轨有些低落地回道。
如今松州城不缺粮食,大唐现在的粮食供应很充足。
但安修仁能不能回来,刘仁轨心里也没底。
几人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头,朝着正面城楼之上走去。
城楼上,无数的火堆熊熊燃烧,将整座城楼映照得灯火通明。
军中的伙夫正挑着两个大萝筐给城楼之上的将士发饼。
脸盘子那么大的饼,手掌那么厚,每人两个,热气腾腾的看着都有食欲。
伙夫发到尽头,正好迎面遇上走回城楼的李让,刘仁轨和方老五。
李让弯腰,从箩筐里取出一个大饼。
大饼覆盖在手心上,烫呼呼的。
李让咬了一大口,粮食的香味夹杂着油脂的香味在嘴角之中炸开,饼很厚实,肉也很厚实。
“好吃!”
李让发自内心称赞了一句,挑着箩筐的伙夫脸上顿时笑出了皱子。
“好吃大将军您就多吃几个,还多着呢。”
李让点点头,伸手拍拍伙夫的肩膀,一边吃着大饼,一边走上城楼。
除了值守的将士以外,其余将士都凑在一起,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吃着大饼。
看见李让出现,急忙囫囵吞下口中食物,喊道:“大将军!”
李让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对着将士们点头行礼。
不时出声交谈几句,问问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
李让从城楼这一头走到另一头,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小半个时辰过去,他手中的饼,也就才吃了一口。
“将士们精神头还是挺足的,不用担心。”
李让啃着已经凉透的肉饼,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刘仁轨和方老五宽慰了一句。
二人面面相觑,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让三下五除二将肉饼吃完,刚准备转身继续在城楼上游**一遍,北面的林子里陡然传出一缕亮光。
“那是?”
李让一愣,忍不住揉揉眼睛。
“是吐蕃人,还是安将军?”
“不知道!”
越来越多的火把从北面的山林中出现,顿时引起了城楼之上值守的将士们警觉不已。
李让刚想朝北面的城楼跑去,下一秒,手臂便被方老五用力地拖住。
“二蛋,你看对面!”
李让顺着方老五手指的方向看去,脚步陡然顿住,呼吸更是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只见对岸的吐蕃大营身后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排排火龙。
火龙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不断地汇入了吐蕃大营之中。
方老五一脸凝重道:“吐蕃人的援军,来了!”
城楼上的将士也看见了无尽的火龙出现在对岸,急忙开始大声预警。
正在吃东西的将士们赶紧将面饼几大口塞进嘴巴里。
抄起刀子便弹射起身,大吼道:“哪里,吐蕃蛮子在哪里?”
李让咬咬牙,挣脱方老五的手臂,大声吼道:“张元,张元!”
“末将在!”
张元小跑上前。
李让吩咐道:“放出斥候,探查吐蕃援军来了多少人,另外,去打探一下北面山林里的是安将军还是吐蕃人。”
“得令!”
张元不敢怠慢,急忙转身离去。
李让则是已经顾不得北边来的到底是安修仁还是吐蕃人。
张嘴唤来亲卫,让亲卫升起热气球,连夜去打探。
吐蕃人的援军来了,一瞬间,整个松州城上下全都忙碌起来。
无数的将士神色凝重地眺望着对岸灯火通明的吐蕃大营,而沱水对岸的吐蕃大营,亦是肉眼可见的不断扩大再扩大。
由火把蔓延的距离,可以推算出来,吐蕃人的援军,至少是原来吐蕃军的两倍以上。
这时,城楼之下忽然驶来一骑快马,大吼道:“侯爷,侯爷,安将军大胜而归,还请侯爷打开城门放安将军麾下入城。”
这话一出,李让顿时目光一禀,低头一看,只见城下一骑正是安修仁的亲卫头领安灿。
李让大喜,急忙传令:“打开城门,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