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驰骋在沱水之畔,沉重的马蹄声溅起积雪,盖过了哗啦啦的水声。

沱水对岸的吐蕃人尽皆满脸凝重之色。

他们已经做好了只要安灿袭扰搭桥的匠人,便将手中的弓箭朝对岸的骑兵倾泻而下的准备。

安灿面无表情的纵马狂奔,而后,张弓搭箭。

见状,他身后的百余名唐军将士同样张开了手中长弓。

骑射骑射,自古以来骑射不分家,一个好的骑兵,同样也是一个好的弓箭手。

看着唐军将士的动作,吐蕃人则是瞬间在队伍前方竖起了大盾,负责保护搭建桥梁那些匠人的吐蕃兵,同样立盾做出了防御姿态。

但安灿的表现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百余唐骑冲到沱水岸边时,忽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变阵。

百余唐骑策马,瞬间分成两支小队,但冲锋的速度却是丝毫未曾降低,只是前进的方向由直冲变成顺着沱水上下游狂奔。

与此同时,安灿手中的弓弦一松,一支利箭破空而起。

紧接着,百支利箭仰射,直奔吐蕃大营而去。

吐蕃人愣神一瞬,似乎没想到唐军的目标竟然不是正在搭建浮桥的匠人,而是大营之中的士卒。

可惜,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离弦之箭疾射而来,带起阵阵惨叫声。

一些吐蕃将领大吼大叫,仿佛遭受了莫大的耻辱。

大吼大叫的声音还未落下,一阵箭雨便铺天盖地的越过了沱水。

但唐军的速度很快,他们在沱水河畔绕了一个大圈,再度合兵一处时,已经到了松州城下。

“砰~”

巨大的声响传出,城门闭合,吐蕃人气得直跳脚,但沱水就像是一道天堑,让他们对于唐军的挑衅行为无法做到有效的反击。

也只能满脸羞怒的看着沱水对岸的唐骑扬长入城,然后放几支空箭以示愤怒。

“干得漂亮。”

城楼之上,李让挥拳,脸上带着笑意。

安修仁脸上也带着满意之色,似乎是在自得于安灿没有给他丢脸。

不多时,毫发无伤的安灿快步上了城楼,对着二人缴令道:“大将军,侯爷,末将幸不辱命。”

“不错,骑术又有精进了。”

安修仁一巴掌拍在安灿的肩膀上,安灿咧嘴一笑道:“都是侯爷教得好。”

李让笑呵呵的说道:“你先去休息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再带着兄弟们出去放一波箭,从现在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就带着人出去袭扰一遍,咱们杀不死吐蕃人,也要烦死他们。”

这话一出,安修仁和安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疲敌之策,要的就是敌人不得安宁,至于能不能杀伤敌人,反倒不重要。

关键就是要让敌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时常去放一波箭雨,反正就一百来支箭,频率不高,却极为恶心人。

“得令!”

安灿抱拳一礼,兴冲冲的下了城楼,随便找了个角落便开始蜷缩起来睡觉。

城楼之上的蒸馏大计仍旧在继续,对岸的吐蕃大营也开始继续有条不紊的搭建桥梁。

或许是为了防止唐军再次出城袭扰,他们以搭建浮桥的地方为中心,在沱水上下游百米范围都架起了床弩。

李让和安修仁站在城楼之上,将吐蕃人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

安灿换下前一批随他出城的兄弟,重新点足了一百人,然后从松州城北门出城。

故技重施,同样的方式,同样的风驰电掣,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特意绕过了吐蕃人架好床弩的河段,对着吐蕃大营北侧开始放箭。

没法子,吐蕃人太多了,大营顺着沱水绵延数里。

下段有了防守,那就打上游便是。

总归效果都是一样的,就是要刺激吐蕃人的神经,让他们愤怒起来。

天色渐晚,一整日的袭扰下来,吐蕃大营也不出预料的变得躁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唐军将士不断袭扰的原因,吐蕃人建造浮桥的速度也没有预料之中的那么快。

一整天过去,搭出来的桥面勉强覆盖了三分之二的水面。

不过,吐蕃人似乎也是发狠了,即便是天已经黑了下来,仍旧没有停止搭建桥梁的动作,反而是在河边生出了一堆火作为照明,摸黑也要继续工作。

匠人精神,令人敬佩。

而城楼之上,数千斤猛火油也蒸馏完毕。

连续三次蒸馏出来的油脂,颜色已经从深褐色变成了浅黄色,从颜色上来看,和李让印象之中的汽油已经非常相似。

并且纯度也提了上来,即便在李让模拟出来的流动水面上,也能够经久不息的燃烧,直至油脂烧掉三分之二为止。

就是原始的提纯方法,浪费得有些厉害,近六千斤原油蒸馏出来,成品不到一千五百斤,一下子缩水了四分之三还多。

安修仁心疼坏了。

别看猛火油在战争的运用上出现的痕迹少,但开采难度却是不低。

最最最关键的是,这东西燃烧时冒出来的黑烟有毒。

结果,被李让这么一提纯,黑烟变青烟,毒性却大大的减少。

虽说提纯之后原油的燃烧会变得更加充分,但相比猛火油最大的用途消失,也的确很难说清楚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

李让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在他看来,战场之上的任何工具,只要运用到位,那就是值得的。

毕竟,用工具总比用人命去填要好。

所以,李让果断叫停了安灿准备带人出去夜袭的准备。

白天侵扰了那么多次,吐蕃人的火气估摸着是被彻底调动起来了。

等到桥梁搭建完成之后,他们一定会率先将各种攻城器械运过沱水,然后反攻一波以泄心头之恨。

因此,现在不需要再去袭扰,只需静静等候就行。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让打了个呵欠,对着安修仁拱手道:“安将军,前半夜就有劳你带人值守了,我先去睡会儿。”

安修仁点点头,应道:“去睡,吐蕃人建浮桥,还要运送攻城器械,怎么着也得一夜时间,安心睡,后半夜我叫你。”

李让比了个ok的手势,果断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