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都督府内,李让与安修仁一主一副正在静静的等候。

正堂之中,六名松州守军之中的将官整齐的跪成一列,额头上冷汗直流。

李让算了算时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多长时间了?”

岳五一愣,急忙上前拱手道:“回侯爷,已经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韩威莫不是真想造反?”

听见李让不耐烦的语气,跪在地上的六名将官顿时抖若筛糠。

造反,这个罪名可比他们侵吞军饷严重得太多太多了,侵吞军饷,无非就是一死而已,谋反,那是大逆不道之罪,夷三族都是轻的。

就在李让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门外忽然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让和安修仁同时抬头,脚步声由远及近。

片刻后,一个身着明光铠满脸不忿的络腮胡汉子大步走进正堂,身后还跟着与地上所跪六人同样装扮的六名将官。

汉子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李让和次位上的安修仁,又看看跪了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六个下属,眼中的瞳孔顿时缩成针尖状。

韩威在打量李让和安修仁,李让和安修仁同样在打量韩威。

从卖相上来看,韩威确实有点猛将的样子。

不过,韩威再猛,猛不过安修仁。

二人互相打量一阵,安修仁的眼中陡然充斥起无尽的杀意。

李让倒是神色淡然,只是眼中的不满几近化为实质。

韩威率先朝二人拱手道:“末将韩威,见过二位侯爷。”

李让和安修仁皱了皱眉,未曾多说什么。

韩威问道:“不知二位侯爷,末将这些麾下都犯了什么错?”

“砰~”

安修仁一巴掌拍在身前案几上,问道:“韩威,你可知罪?”

听见安修仁的质问,韩威毫无畏惧之色,朝安修仁一拱手,沉声道:“侯爷,末将受虢国公举荐,添为松州都督,驻守松州多年,从未出过差池,敢问侯爷,末将何罪之有?”

这话一出,主位上的李让不由得挑了挑眉,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安修仁也是一愣,眼中陡然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然后朝韩威投去一个看傻子似的目光。

他们知道韩威有靠山,但是他们从未想过,韩威会这么直接的将自己的靠山给搬出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唐与吐谷浑的大战一触即发,松州即将成为护卫关中与蜀中的第一道防线。

说好听一点,松州能不能守住直接关乎几百万人的生死,说得难听一点,李让和安修仁都要为自己挣命。

都这个时候了,韩威竟然还想着依靠身后的靠山来与李让和安修仁周旋。

这是嫌靠山死得不够快吗?

李让与安修仁对视一眼,二人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李让忽然将面前案几上的账本朝韩威砸了过去。

“韩威,松州常设上府五府,合计守军共五千人,你却为一己私利裁撤一府,导致五府守军满员只有四千余人,如今事发,竟然还敢巧言令色鬼话连篇诬陷于虢国公,简直胆大包天。”

李让陡然发难,一句话将此事的定义为韩威诬陷虢国公张士贵。

此言一出,韩威顿时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来人,速速将韩威拿下,带回长安交给陛下发落!”李让不欲和韩威多说,迅速下令让人拿下韩威。

闻言,岳五和安灿同时动弹起来,迅速朝韩威扑过去。

“谁敢?”

见势不妙,韩威一声大喝,腰间长刀陡然出鞘,他身后的六名将官亦是上前一步,将韩威护在正中。

见状,李让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李世民给予他的那一半鱼符,顺带将黄绢圣旨亦取了出来,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韩威与他身后的六位将官。

“你们,想造反吗?”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顿时让韩威脸色煞白,他身后的六名将官更是神色骇然,急忙跪地请罪。

还是那句话,现在是贞观年,不是武德年,中枢对地方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别说李让还带着兵符圣旨,就算他什么也没带,只有一句李世民的口谕,想要夺下松州的掌控权也不是难事。

韩威有些不死心地看着李让,神色苍白地说道:“李县侯,得饶人处且饶人,末将愿意服从侯爷的调遣,还请侯爷看在虢国公......”

听见韩威还敢提虢国公,李让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急忙下令道:“陈一,岳五,速速拿下韩威!”

一旁的安修仁亦是一脸无奈之色,他们都已经提醒到这个地步了,韩威竟然还敢提虢国公。

若非将门一体,他们与张士贵的交情还不错,换成是张士贵的政敌在此,只怕张士贵这次会栽得很惨。

陈一与岳五也不再犹豫,直奔韩威扑去。

韩威神色变了又变,有心想要反抗,但看着李让面前案几上摆着的鱼符和圣旨,想想反抗的后果,只得不情不愿地束手就擒。

见韩威没有还手,也没有再提虢国公,李让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他是真不理解这个韩威是怎么做到松州守将的。

吃空饷,喝兵血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长安那些大将军,包括安修仁在内,谁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就连李世民当初带兵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如韩威这般愚蠢的,李让还是头一次见。

但凡他多关注一下李让的行程,在李让到达松州之前把人给补齐,李让都会假装不知道,假装没看见。

结果,韩威这厮竟然会想出带兵巡视地方这么个蠢法子。

他拿李让当傻子对待,李让肯定不可能放过他,严惩一番是肯定的。

但今日,明明他只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全了李让的面子,给长安中枢一个交代,将来他的家眷便能受到全体将门的照拂。

但他偏偏要搬出靠山来压李让。

真是,愚蠢至极。

为了避免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李让急忙开口道:“松州都督韩威,裁撤折冲府,贪污军饷之事证据确凿,安灿,你带人走一趟长安,务必将韩威交给陛下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