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稳住了人心之后,李让也带着亲卫点着火把上山开始寻找各种蒿类植物。

得益于蜀中的山高林密,各种蒿类生长得很是茂密。

夜半时分,李让将带着亲卫割回来的蒿草交给军医。

由军医对各种蒿草进行分类。

一共十几个类别,李让也确是分不清。

军医分好类型之后,便开始支起十几口大锅熬煮汁液。

李让不确定是哪一种蒿类之中蕴含青蒿素,所以只能用笨办法,一种一种的试。

总归蒿类植物没有什么剧毒,除了味道难闻一些,倒也吃不死人。

一整夜时间,整个大营灯火通明,无数的民夫远远地看着一众军医熬煮出一锅锅散发着某种不明味道的汁液,眸中除了凄惶与恐惧之外,还多出一抹好奇。

很显然,李让口中能治疗疟疾的药物就是锅中熬煮的汁液。

但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

随着天色蒙蒙亮,十几锅熬成深绿色的蒿类汁液也逐渐成型。

由带头那老大夫从每个锅里盛出一碗汁液,在碗上与锅上做好标记之后,便抬进了疫区。

目前为止,患上疟疾的人一共六个,他们每个人至少要喝两碗汁液下去。

等到确定某一种汁液起效之后,再抽出两个人,确定是那两碗汁液之中的哪一碗起效,而后便能大规模的寻找那一类的蒿植来熬药。

试验的过程需要等待,李让忙了一晚上,此时早已经困顿不堪。

等待结果的事情便由军中的二十多位军医负责。

李让唤来陈一,让他嘱咐每一日负责烧水的伙夫们在烧水时,先用木炭将水过滤一遍,便回到营帐之中,准备先睡个回笼觉再说。

用木炭过滤水,已经是目前李让能够想到的唯一的过滤各种病菌的办法。

至于有没有效果,还是那句话,死马当成活马医。

这个时候,即便是做这些事情毫无效果,那也比不做要好。

因为这些事情,主要的作用还是安抚军心。

回到营中,李让一觉睡到大中午,刚准备起床吃饭,陈一便带着亲卫急匆匆地冲进大帐。

“侯爷,侯爷,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李让不耐烦道:“先说坏消息!”

陈一呐呐道:“有两个弟兄,没能坚持下去,死了!”

李让一愣,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打仗就是要死人的,这一点,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在行军路上死人,虽然也很正常,李让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虽然患病的几个兄弟虽然没有加入侯府的十六位家臣行列,但这却是李让麾下的两百亲卫第一次出现死亡。

沉默片刻,李让淡淡地吩咐道:“火化吧,骨灰能带上就带上,火化的时候,记得找个背风的地方。”

陈一有些沉重地点点头,因为死掉的两个弟兄,是他带了许久的兵,他们和李让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是他的生死兄弟。

“回去之后,记得去找周行领取抚恤金,每人一百贯,务必送到他们家眷手中,家中子嗣好好安排,能读书的优先读书,不能读书的,便安排到府中做事。”

李让简单地吩咐了一句,继续问道:“好消息呢?”

听见李让发问,陈一急忙回神:“好消息是,军中的军医已经试出来是哪种蒿草有用,安将军和刘御史正在组织人手去寻。”

“这么快?”

李让有些诧异,他以为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试出结果。

陈一挠头道:“有一个兄弟,喝了一碗叫什么黄花蒿的汁液,上吐下泻了一整个上午,吐完泄完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黄花蒿!”

李让喃喃重复一遍,默默的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他分不清各种蒿类,主要是许多蒿类长得都一个模样,闻着都是一个味道,除了经验老道的大夫,寻常人只会把他们统称为蒿植。

“去看看!”

李让果断出了营帐,朝着昨夜支起大锅的地方走去。

到了地方,各种品类繁多的蒿类植物已经消失,只留下一捆又一捆的青绿色蒿类植物。

“这不是青蒿吗?”

李让的疑惑声刚落,身后便传来老大夫浑厚的嗓音:“侯爷,这是黄花蒿,不过其叶片长得与青蒿相似,唯有根茎处与青蒿颜色不同,是以许多人分辨不出青蒿与黄花蒿的区别。”

李让回过头,就见那老大夫怀中抱着一捆黄花蒿朝他走来。

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早间,老夫试验了一个早上,发现黄花蒿治疗疟疾的效果最好,其次是青蒿。”

李让下意识的点点头,客套道:“有劳大夫伤神。”

“老夫有什么伤神的,多亏李县侯提出青蒿治疟疾之法,不然老夫和诸位同僚就要抓瞎了。”

老大夫说着,将手中的蒿植放下,走到锅中舀起一碗绿色的汁液递给李让。

“侯爷,请!”

看着老大夫手上那碗绿色的糊糊,李让脸色有些发白。

因为光是闻着味道他就已经几欲作呕。

但想到全军所有人都要喝这种东西,他也只得接过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见李让饮下,老大夫说道:“目前为止,军中没有出现第七个疟疾感染的人,感染的疫病的六人,除了没能熬到老夫试药那两位之外,其他四人的状况都有好转,接下来就是让全军都饮下汁液预防疫病。”

李让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向信奉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既然老大夫已经试出是黄花蒿在起作用,那就他怎么说李让怎么办。

见状,老大夫也不再多言,指挥着留守锅边的大夫开始生火熬药。

不多时,安修仁与刘仁轨也回到营中。

见李让嘴角还有绿色的汁液留存,也急忙一人喝了一大碗下去。

安修仁喝完汁液,不由得一脸庆幸的凑到李让身旁,开口道:“还真是侥幸,此次若非你知道治疗疟疾的药物,只怕咱们还没走到松州就得全军覆没。”

这话一出,一旁的刘仁轨顿时一脸赞同地点头道:“只死两人便能阻止一场疫病,确实幸运,想来咱们这次去松州,运气应该也会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