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宴席,吃了个寂寞。

候君集本身也不是什么健谈的人,更何况他今日的麻烦还没找成,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就不要指望他能好好招呼李让和柳白了。

李让则是一直在思索世家的事情。

今日候君集在柳家面前低头,给他造成的冲击力足够大。

至于柳白,更是只和金城攀谈,偶尔问李让几句话,也都是出于礼貌。

宴席散了,候君集像是送瘟神一样将李让夫妻俩和柳白送出府门。

随即露出一脸便秘之色,迅速回府闭门,就好像李让他们是什么洪荒猛兽一样。

出了国公府,柳白的表情便和煦下来。

“小妮子,李小子,某家就先走了,你们自便。”

李让微微颔首,朝柳白拱手一礼,诚心诚意道:“有劳舅舅跑一趟洛阳,皆小婿与金城之过也,而今此间事了,小婿和金城也要南下,还请舅舅保重。”

“无妨!”

柳白不在意的罢罢手,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骑在马上犹豫片刻,回头叮嘱道:“李小子,候君集此人气量狭小,今日又受某家之辱,新仇旧恨相加,只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与金城此去江南,还需小心为上。”

“小婿省得。”

李让躬身受教,柳白也不再多说,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目送柳白跑远,李让牵起金城的小手将他扶上马车,轻声道:“走吧。”

金城上了马车,李让上马,簇拥着马车缓缓驶离国公府所在的街道。

金城掀起侧窗的帘子小声问道:“夫君,潞国公会派人在暗中寻咱们的麻烦吗?”

李让抿了抿嘴,摇头道:“不会!”

金城眉头微蹙,问道:“那舅舅方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大概率是让咱们小心朝堂之上的暗箭。”

金城眼中闪过一抹明悟,随后合上了马车帘子。

待夫妻二人回到洛阳南市,周行已经领着侯府的下人们整装待发了。

陈一和王二整合亲卫,率先上了一艘大船。

贴身亲卫,顾名思义,肯定是要和李让和金城同乘一船的。

还有照顾李让和他老婆团的侍女小厮,厨娘等等。

尽管周行租用的已经是运河上最大的商船,但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待周行领着下人收拾好船上的房间,李让也没有继续耽搁,带着老婆团上了船。

掌舵的水手呼号几声,船队便缓缓驶离了南市码头,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运河上的风光很好,碧波**漾的水面宛如一条翡翠玉带,玉带联通南北,也勾连了希望。

两岸栽种的柳树碧绿苍翠,长长的枝条垂落水面。

不多时,洛阳城高大的城墙也被船队甩在了身后。

金城是带着女眷在装点船上的房间,毕竟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他们都将在船上度过。

李让是个闲人,所以他可以站在甲板上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有道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如今李让家资颇丰,下几回扬州倒也没什么问题。

就是坐船,比起骑鹤要少了那么几分仙气。

但...问题不大。

回望洛阳,感受着温暖的江风,李让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一首《汴河怀古》,缓缓自李让口中诵念而出。

念完之后,李让脸上露出矜持的微笑,准备迎接夸奖。

但......

李让等了半天,想象之中的那种排山倒海的称赞之声并未如约而至。

李让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簇拥在自己左边的陈一,又看了一眼簇拥在自己右边的王二。

沉默片刻,李让问道:“此时此刻,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陈一茫然道:“说什么?”

王二懵逼道:“怎么了侯爷?”

李让问道:“我作诗了,你们没听见吗?”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茫然。

陈一一脸懵逼的问道:“听见了,怎么了侯爷?”

关键时候还是王二机灵,急忙夸赞道:“好诗,好诗啊!”

终于听见了夸赞之声,李让的脸色顿时如沐春风起来。

先是朝王二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随即又嗔怪的看了陈一一眼。

陈一一个激灵,赶紧开口找补道:“好诗,确实是好诗。”

“嗯!”

李让嗯了一声,偏过头看着王二,问道:“那你说,这首诗好在哪?”

此言一出,王二的脸一下子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绿得发慌。

“侯爷,这...这首诗...它好就好在...好在......”

王二支支吾吾半天,忽然像是泄气了一般,苦着脸道:“侯爷,小人不识字啊。”

李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但仍不死心的转头看着陈一。

陈一憋红了脸,朝李让拱手道:“俺也一样。”

李让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啧,文盲!”

为难了陈一和王二一下,李让忽然明白了装逼的真谛。

以后作诗的时候,一定要挑个女人多的地方。

看着李让脸上的失望之色,陈一和王二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羞耻的表情。

李让也懒得继续为难他们,伸了个懒腰之后,便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下。

“侯爷,属下,属下知道了。”

李让刚刚迈出步子,身后忽然传来王二惊喜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了?”

李让回过头,没好气的瞪了王二一眼。

王二伸出大拇指,谄笑道:“侯爷这首诗,好就好在是侯爷所作。”

“嘶~”

王二的话音落下,李让和陈一便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让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开窍了?”

陈一看王二的眼神,更是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话,怎么都不像是木讷老实的王二能说出来的啊,莫非,自己这个小伙伴真的开窍了?

那自己第一亲卫的位置岂不是要不保?

对上李让和陈一难以置信的眼光,王二赧颜一笑道:“侯爷,属下就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诗词,但属下觉得,只要是侯爷作的诗,那就一定是好诗。”

又是一记马屁,李让顿时被惊得后退了一步。

反观陈一,则是瞬间焦急起来。

什么情况,大家笨得好好的,你突然开窍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但想了半天,他发现他能想到的马屁就只有王二说的这两句。

“侯爷,俺也一样!”

陈一焦急的补上一句,随即继续开口补充:“属下也觉得......”

李让嘬了嘬牙花子,忍不住一拍脑门。

他很怀疑王二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据说运河的河床是用劳工的尸体铺就而成,可想而知运河下面究竟有多少冤魂。

他都能穿越,王二被夺舍也就显得很合理了。

想到这里,李让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快步走到王二面前,问道:“奇变偶不变?”

王二:“?”

看着王二眼中露出熟悉的愚蠢和茫然,李让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没有被夺舍,这清澈的愚蠢,是王二无疑。

“侯爷,啥,啥鸡?”

王二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李让随口道:“鸡就是鸡,你刚才的马屁拍得很好,下次别拍了。”

说完,转头看着陈一。

“你也很好,下次别拍了。”

陈一:“......”

王二:“......”

李让回到房间,见金城和他的三个小老婆正在聊八卦,顿时一脸感兴趣的凑了过去。

“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金城果断住嘴,另外三女也是瞬间沉寂下来,只是盯着李让目不转睛。

李让撇了撇嘴:“有啥稀奇的,还对我保密?”

“咱们聊的,都是些女儿间的事情,侯爷你一个大男子凑什么热闹?”

金城将李让逐渐靠近他的大脸使劲推开,没好气道:“侯爷若是无事,不如出去外面晒晒太阳。”

李让强行挤进了几女之间的缝隙,满不在乎道:“太阳都落山了,哪还有太阳。”

金城继续说道:“那就吩咐厨娘传膳!”

“呃...不是已经在潞国公府上吃过了吗...”

“那是吃的午饭,现在侯爷可以去吃晚饭了。”

眼见几女是铁了心不愿让自己听见她们的话题,李让也只得悻悻离开。

再次回到甲板上,陈一和王二也不见了踪影。

李让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船上能活动的地方有限,要不然就是甲板上,要不然就是房间里。

而运河上的风景,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看头,但看来看去也就那样。

感慨片刻,李让觉得他有必要找点事情做一下。

于是他果断下到了船舱里,循着食物的味道找到了厨房。

一群厨娘见李让亲临,顿时非常有默契的给他让开了位置。

李让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问道:“今日船上都有些什么食材啊?”

“侯爷,刚捞上来的大鲤鱼,可以吗?”

胖胖的厨娘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大鲤鱼?”

“有多大?”

“大概这么大!”

厨娘连比带划的将李让带到了一处大缸。

看着缸里游弋的足有两尺多长的大鲤鱼,李让有些愣神,随即大喜。

就是它了!

“看好了,鲤鱼焙面,我只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