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 东苑的柿子熟了,红彤彤,挂在枝头十分喜人。

宋春汐跟着霍夫人去采摘柿子。

不多时, 就收了十来筐。

霍夫人命下人送去给亲朋好友, 像宋家,乐家,各得了两筐。

“这东西不能多吃, 你一会吃两个就够了。”她叮嘱儿媳, “剩下的拿去做柿饼。”

甜点心, 宋春汐向来喜欢,颇为期待。

等她回到南苑后, 有个管事来传消息,说是许二少夫人平安诞下公子, 要不要提早准备参加洗三仪式的贺礼。

宋春汐道:“备一对金元宝银元宝吧。”到时用来添盆,寓意金玉满堂。

管事应声而去。

隔了一日,宋春汐跟宋春菲去参加许府的洗三仪式。

姐妹俩将各自绣好的襁褓送上, 姜莲点评一番:“春汐比以前绣得好多了, 春菲倒是个好先生呢,等我出了月子,我也要跟你学学才行。”

三人一阵笑,宋春汐瞧了瞧小公子:“像你,俊俏得很。”

皱巴巴的孩子哪儿看得出俊, 姜莲噗嗤一声:“都督夫人还会说瞎话了。”

“知道我是哄你,你还戳穿!”

“不敢了,不敢了, 倒是说俊, 浮玉才生了一对小猫儿, 怎么都比我这孩儿好看,你可以去瞧瞧。”

难怪飞琼许久没出现,原是有了孩子。

宋春汐等添盆,放了一对金玉元宝后,便跟妹妹去看猫。

那猫儿还有个丫环守着,见到她们来,忙行了一礼。

她往那铺着锦缎的猫屋里一看,果见浮玉身旁睡着两只小小的,但也是雪白的猫儿,眼睛都没睁开,瞧着柔弱极了,浮玉温柔地舔舐两个孩子,她们便没再打搅。

不远处,飞琼跑过来,到她脚边后围着转。

“你怎的不看着自个儿孩子?”宋春汐蹲下来质问它。

那丫环笑道:“霍少夫人,不是它不肯,是它一进去就会被浮玉赶走了,浮玉怕它不小心压到小猫儿。”

宋春汐扑哧一笑。

浮玉有了孩子不要相公了呀!

活该,她揉揉飞琼的脑袋:“你自己选的你自己得受着了,谁让你喜欢你家娘子啊。”

飞琼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裙子,而后又试图挤进猫屋,结果被浮玉又“骂”了出来,只能急得在猫屋外面打转。

宋春汐笑着跟妹妹离开。

宋春菲道:“飞琼怕是要在这里安家了。”

“猫大不中留,让它去吧,”猫跟人一样,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宋春汐问起妹妹,“对了,你可学骑马了?你有没有让妹夫教你?”

宋春菲的脸顿时一红。

宋春汐奇怪,学个骑马红什么脸?

被姐姐盯着看,宋春菲未免心慌,忙道:“学了,但还没学会……我没有姐姐聪明,故而十分惭愧。”

宋春汐好笑:“这有什么?我的女红也不如你,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你别急,慢慢学就是,我也没那么熟练呢。”又叮嘱她,“一开始千万别骑太久,腿酸的厉害。”

宋春菲现在还在骑矮马,感受不到,闻言有点害怕,但如果学会了可以跟姐姐一起骑着玩,还是挺向往的。

二人走到院门口,各自坐了车回去。

明日是休沐日,霍云打算带宋春汐去明山看枫叶。

上回自己随口抱怨了下,他当真了,宋春汐将画笔递给杏儿去洗干净:“不管军器局的事情了?等会耽误什么,你别怪在我身上。”

听出调侃的意思,他一把将她捉到怀里,大手一通揉。

宋春汐的头发,裙衫立时变得凌乱不堪,忙道:“夫君邀请妾身同游明山,此乃妾身天大荣幸。”

霍云这才笑着松手,但也没完全放开,朝那画上瞥一眼,发现宋春汐画了飞琼浮玉并两只小猫儿,栩栩如生,挑眉道:“睹画思猫……要不要我再送你一只雌猫,拐只雄猫回来?”

“不必,雌猫也未必不走的,再说,我养它也不是为困住它,这样自由自在的挺好。”

霍云就没勉强,只将她抱去黄梨木如意棋桌旁坐下。

“你想跟我对弈?”

“是。”

看来他真觉得这段时间冷落她了,这会各种补偿,宋春汐道:“那你放我下来。”对弈当然要对面而坐。

“讲这些规矩做什么?你要够不着,我帮你放。”霍云将黑子塞她手中。

真不讲究。

宋春汐睨他一眼,当先把棋子落下。

霍云也跟着下了一子:“明日把怀仁跟春菲也叫上吧,早上去,中午正好在白云寺吃素斋。”他听闻那里的素斋不错,宋春汐应会喜欢。

“好啊……不过春菲身子弱,肯定走不动。”

“让怀仁背他。”

路上都是游客香客,背着未免不雅,不过可以坐肩舆,宋春汐想着转头看向霍云:“我若走不动,你也背我?”

“背你,抱你,扛着你都行。”霍云手指抚上她的薄脸皮,“你敢吗?”

“……”

她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耳上垂着的两颗白珍珠微微摇晃。

“到你了。”她又下了一子。

霍云慢条斯理将白子落在一点,破坏宋春汐下一步要摆的眼位。

宋春汐微恼,沉思后正待要下,却觉身下微有异样,忍不住扭动了下,不满道:“你这是扰乱别人军心……放手,我去坐对面。”

“对弈也如统领千军,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也太容易受影响了吧?”他箍住她的腰不给动,“继续,锻炼下你的定力。”

宋春汐要被他气笑了。

可要说定力,他未必比她强,毕竟总是他比较急,宋春汐咬着牙放下一子,而后转头吻上他喉结:“你也锻炼下……快,不准拖时间。”

以牙还牙,但她的手段更为要命些,他艰难地集中精神,忽略掉渐渐涌上的热意,将棋子平稳落下。

现在是他还击的时候了。

他低低笑了声。

她浑身轻颤起来,脸颊若染了层红霞。

“我大度些不催你,”他嘴唇擦过她小巧的耳廓,“你可以慢慢下,隔一个时辰都行。”

到底哪儿大度了?

她只是亲亲他,他却变本加厉,竟然……

宋春汐忍住快要冲出口的喘息,勉强在棋盘上放下一子。

还是挺有定力,竟没出错。

他缓缓抽出右手,指尖在她外衫上擦拭了下,便要去取棋子。

“不要。”她低声喝止。

他逗弄她:“为何?”

她说不出口,只能拧他。

他一点不痛,作势继续。

她投降了,气道:“不下了,我输了!”

他低笑:“又不脏,再说,大不了把棋子洗一洗。”

“不准讲。”她扭着要下来,“我再不跟你对弈了!”

他哪里放她,强硬地箍着她的腰一阵作弄,她转头伏在他肩头,咬着牙愣是不出声,直到颤个不停,方狠狠在靠近脖颈的肩头咬了一口。

但这一咬,牙又疼 她气得捶了他几下。

外间杏儿听见“哐当”一声,偷眼一瞧,发现棋盘翻了。

收到姐姐姐夫邀请,次日宋春菲跟乐善在辰时准时出发前往明山。

“你以前可去过?”乐善问。

“去过一次,我记得是四年前的三月,姐姐还没出嫁……”宋春菲回忆了一下,突然叹口气,“我那时爬不到山顶,姐姐没办法,给我找了肩舆。”

乐善一笑:“我可以带你走近路。”

“那山还有近路?”

“当然,因为你走的石阶不能直上直下的修,所以从山脚修到山顶,得绕远路,我走的那条路就快多了,你不用坐肩舆也能到。”

“那那条路上也有枫叶看吗?”

“有,深处还有瀑布。”

“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宋春菲眼睛一亮,期待满满。

对上她的笑颜,乐善的喉结微微滚了下。

自从上回亲她之后,他怕吓到她再没有亲昵的动作,此时却有些意动,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一缩。

他没放,低声问她:“要不要再试试?”

她的脸瞬时红了,沉默不答。

小手安静地蜷在掌心,没有逃,可见并不是想拒绝,乐善将她慢慢拉到怀里,抬起下颌吻上去。

那种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睫毛一阵颤动,身子麻了般无法动弹,像朵花,任由别人采撷。

好一会,他离开她的唇,却发现她额间出了汗,有碎发黏在上头。

伸手把碎发拨开,他想问她是不是仍不习惯,可她一动不动,那么乖巧,不像是不习惯的样子,他嘴角翘了翘,肯定是因为害羞。

他忽然将她抱到腿上,双手牢牢圈住。

宋春菲的脸更红了,低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她仍是没有挣扎。

“试些别的,总不能一直亲你。”他道,“夫妻间可试的动作很多。”

她闻言咬住了唇,过得会小声道:“总觉得你在骗我。”

他是稍微骗了下她,比如没告诉她怎么试就亲了她,可他是男人,若不主动,只等着宋春菲的话,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乐善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春菲,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如此。”

她虽然猜到了,可亲耳听到时,一颗心仍砰砰跳个不停。

他声音越来越温柔:“你不知我以前的想法,我从没考虑过成亲,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谁,可谁让你这么好,好到我想时常回来陪着你……好到,我想有个家,真正的家。”

尾音忽地有些哑,她能听出万千情绪。

宋春菲想到成亲那日,公爹婆母的排位,明白乐善心里的苦。

她轻声安慰:“你别难过,我其实也愿意……愿意跟你做夫妻的。”

“嗯,多谢你。”他手指紧紧一握。

她渐渐放松下来,将身子靠在他胸口。

隔着锦袍,能听到他的心在飞快地跳动着,跟她之前一样。

她嘴角微微翘了下,原来他也紧张的。

马车到达明山山脚,乐善将她从腿上抱下来。

宋春菲往外看:“不知霍夫人跟姐姐姐夫可来了?”

“我下去看看。”乐善先下车。

走了一圈,并不见霍家的马车,乐善拧着眉回去:“他们居然晚到……云璈这性子可不像是会晚到的人,他说好的事从来都很准时。”

“是不是出事了?”宋春菲未免担心。

“出事应该也不至于,”乐善倾下身,“反正也是等,再试试。”

他含住了她的唇。

宋春菲的脸又红了,心想一旦答应他,他竟这么贪婪的,可手却不知不觉微微环住他的腰。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至,停留在附近。

乐善抬起头,往窗外看。

“他们到了。”

二人连忙下车。

乐善瞧见霍云便问:“怎么晚了?”

那得从昨日跟宋春汐对弈的事说起……

当然,这不可能说,霍云道:“府里有些事耽搁了下。”

其实都是他害得,宋春汐心想,昨儿她咬了他一口,他突然兴趣更浓,在棋桌上不够又去榻上,还拿什么姿势做借口,完全是假公济私,以至于她早上差点没起得来。

幸好没迟太久,不然她定要骂他一顿。

宋春菲却是往车上看了看:“霍夫人没来吗?”

“母亲不想爬山,又说现在天气冷,山顶风大,叫我们带些素斋回去便行。”宋春汐拉住宋春菲的手,“你要不要直接就坐肩舆上去?”

“不用,”宋春菲笑道,“夫君说带我走近路。”

霍云扬起眉:“还有近路?”

他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看兵书练武的人自是不知,乐善得意道:“当然有,我带你们去。”

明山的石阶他们都走过,景色自也看过了,一时都觉好奇,便跟在乐善后面。

在西边原来真有一条路,而且走的人也不稀少,脚印多了泥土被踩得实,不难走。

“真是别有洞天。”宋春汐摘了一朵绯色的野花低头闻了闻,“这种花在外面并没有,可见不喜阳光,”给霍云闻,“香味很特别呢。”

竟是有点苦,霍云拿过来,插在她发髻上。

乐善瞄到了,立刻也摘了朵,给宋春菲插上。

霍云:“……”

虽然他从不吝啬教,可这现学现卖有点过分了吧?

乐善并不觉过分,姐姐有花戴,当然妹妹也要有。

霍云睨他一眼,牵起宋春汐的手。

“不是说有瀑布,在何处?”宋春菲问。

“当然在高处,大概要走一炷香的时间。”他也握住宋春菲的手,“小心摔跤。”

两对人儿加快了脚步,

里头各色的野花很多,甚至还有颜色奇怪的蕈,有些很红,像把伞一样,有些圆圆的,类似香蕈,却有不少黄色的点,宋春汐弯下腰,想摘一朵玩。

霍云忙扣住她手臂:“有毒。”

“我不吃呀。”

“不吃也不行,谁知道会不会有汁液溅到手上。”

宋春汐莞尔:“瞧你这样子,难不成吃过这种蕈?”

“没吃过,但越好看的越有毒,我还是知道的。”他弯下腰在她耳边道,“譬如你。”

她咬着唇,轻轻拧了他。

不重,可见她还是受用的,霍云微微一笑。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行到山腰,猝然只见满眼的红,枫叶层层叠叠,犹如晚霞流丹,艳得惊人,四人一时安静看着,忘了说话。

霍云摘下几片,递给宋春汐:“留作纪念”

宋春汐:“……”

“我给你摘的枫叶,不值得纪念?”他挑眉,一副她不要的话就要收拾她的样子。

宋春汐只得放入袖中。

乐善旁观,觉得霍云真是花样多,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

可见喜欢上一个人是件可怕的事。

但对他来说已是晚了!

越往高处,路越是难,已没有之前好走,乐善只能一直拉着宋春菲,甚至有时候需要抱着她,防止她摔跤,是以宋春菲的小脸就一直红红的。

她都不好意思跟姐姐讲话。

宋春汐看在眼里却很欣慰,妹妹有乐善照顾,真不让人担忧了。

“我好像听到水流声。”她忽然扯了扯霍云的衣袖,“在那边,你听听是不是。”

霍云耳力本就比寻常人敏锐,自然是听见的,他微微倾身问:“你想不想更快点?”

“想啊,怎么快法?”

他便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而后双足一蹬,身子竟凌空飞起,宋春汐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已经落在几丈之处,她嘴唇微张,惊得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他陡然再次拔起,身上锦袍好似伞般张开,衣诀翩飞,竟十分潇洒,她一时又不害怕了,抱着他的腰,随他起落。

他惊讶:“你没喊叫。”

“我觉得挺有趣,再说,有你在,我定不会受伤。”

全心的信任他,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下。

乐善看着二人越来越远,心道霍云也太过分了,竟然在此施展轻功。

他倒也不是不会,可宋春菲能承受吗?

感觉她会哭。

算了,他可不想把事情搞砸,万一弄伤宋春菲,或是真把她吓着了,那他前功尽弃。

还是老老实实走路。

乐善握紧她的手:“虽然我们慢一点,但是稳当……不过如果你也想试试的话,我也可以……”

宋春菲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们就这么走吧。”

她刚才看到姐夫带着姐姐飞了起来,真是吓得面无人色,生怕姐姐会掉下来,不过一想姐夫是身经百战的都督,定是神功盖世,这才略微放心。

但要问她想不想试,她不想。

她再次道:“走慢点好!”

乐善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