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宋夫人的态度确实非常热情, 连“自家人”都说了出来。
可他帮宋春菲只是因为霍云,如果不是霍云怀疑崔易,他肯定不会插手, 如果宋春菲不是霍云的妻妹, 他怕她出意外,也不会给她放毒血。
现在,他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但乐善很清楚, 他并不是什么好丈夫的人选, 他拧了拧眉:“你能不能帮我向宋夫人解释一下?”
霍云当然知道岳母是一厢情愿, 只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我知道你只是为救人, 并没有别的心思,可我岳母眼里未必这样, 再说,就怕传出去……”
“应当不会,刚才不止一位姑娘被咬, 宋国公夫人举办的宴会, 她肯定会封锁消息。”
也许吧,但最后还是要看他岳父岳母的意思,霍云提醒道:“你总要做好准备,我岳父可不好惹,你到时还是要委屈下自己。”
此事也不止是委屈他吧?
“二姑娘就不会委屈吗?”那宋春菲比他小那么多岁, 人家又愿意嫁?
好似听宋春汐的意思,宋春菲也确实不想嫁人,霍云道:“我让内子去探听探听再说。”
这件事, 宋春汐到晚上才知。
听到妹妹被蛇咬伤之后, 她立刻就要回娘家。
霍云拦住她道:“她今儿受了惊吓, 只怕已经睡了,你去做什么?还不如等到明日,你能跟她说上话。”
宋春汐一想也是,就说起崔易来:“这崔易到底是何居心啊?我实在不明白。”
“崔易这些年结交了好些重臣家的公子,常常一掷千金,我感觉他图谋不轨。”
宋春汐微微一惊:“你的意思,他是在为那主谋培植势力?”造反光靠一家的力量远远不够,所以主谋必然有同党存在,只没想到广恩伯府竟是其中之一。
“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崔易为何盯上宋家,为何要娶你妹妹。”
“他是帮主谋办事……那主谋是要借我妹妹牵制我家?”
霍云点点头。
宋春汐捏紧手指:“看来要再多派点护卫了,”不过护卫再多,那毕竟是男子不可能贴身保护,她手捏成拳,敲在椅柄上,“不行,我们要先下手为强,除去他的党羽!”
她柳眉倒竖,明眸喷火,跟炸毛的飞琼一样。
看着凶,实则可爱。
他忍不住把她搂入怀里:“别急,已经在查了。”
她问:“能有多快?”
“我不能保证多快,但岳父岳母那里,我绝不让他们再出一点差池,行吗?”她这么急还是因为担心娘家出事,霍云清楚。
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后背轻抚,在宽慰她,宋春汐绷着的身子渐渐放松了,只是嘴里骂出一句:“一群阴毒的东西,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对付天子跟霍云,用的是下毒,埋伏,对付父亲,又是构陷,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宋春汐真是深恶痛绝了。
若是堂堂正正打一仗,或许都好些!
霍云轻抚她气得发红的脸颊:“等他们砍头之日,你一定要去看看。”
这倒不用。
宋春汐的气立时泄掉了。
砍头,想想还是挺吓人的,哪怕是砍罪魁祸首的头,她也不想去看。
她说起乐善的事。
“乐公子今儿帮了大忙,你铁定要请他喝酒了吧?”
“喝酒是应该的,但现在……”
“怎么?”
“除蛇毒你知道是怎么除的吗?”霍云反问。
宋春汐摇摇头。
“要刺破伤口,让毒血流出来,,不停地反复……”
妹妹真是遭了大罪了,宋春汐怜惜道:“想必很疼。”
霍云道:“这不是重点,她的伤口是在脚踝上。”
啊?宋春汐慢慢瞪圆了眼眸:“你是说,乐公子跟春菲有了肌肤之亲?”
“我看岳母已经把怀仁当未来女婿。”
宋春汐:“……”
“但怀仁家里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听母亲说过一些。”
“他应是受到一点影响,故而不愿成家,早知道我不该找他帮忙,当然,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置身事外的。”
母亲一直急着让妹妹嫁人,确实有可能会趁机把妹妹嫁给乐善,但乐善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如表面那样亲和,宋春汐明白:“我明儿回去看看。”
“嗯,”霍云又说起宋仁章的事,“岳父仍在搜集证据,我看可能没多久就要弹劾李丰。”
居然这么快,宋春汐皱眉:“也不知弹劾了会如何,如今够乱的,要不要阻止?”
霍云沉吟:“可以阻止,但或许会惊动岳父……只是我觉得这些证据出现得过于顺利,不如将计就计,或许能看清楚局面,”安抚宋春汐,“只要保护好岳父就行。”
池水已经搅乱了,还怕更乱吗?宋春汐道:“那便看看吧。”
次日早上,她去娘家探望母亲跟妹妹。
宋文昇也在宋春菲的闺房里,愤怒的道:“城外哪来的毒蛇,定是谁故意放出来咬妹妹的,等抓到他,将他扔到毒蛇堆里才好!”
“我总会给春菲一个交代。”宋春汐拍拍弟弟的肩膀,“你别气了,看你的书去吧。”
“我是要看书,他娘的!一个个都欺负到我家头上了,又打我爹,又用蛇咬我妹妹,老子以后要当官,弄死他们!”他说完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一夜之间长大了啊,宋春汐很欣慰,跟徐凤娘说:“以后怕是不用再担心文昇了。”坐到床边看妹妹,“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宋春菲摇摇头:“太医的药很有神效呢,一点不疼,就是还不能走动,说是要休息三日。”
她是个就算疼也会说不疼的孩子,宋春汐握住妹妹的手:“都是我疏忽,早知道应该让你们提防些……”
“跟姐姐无关,你别自责。”宋春菲急道,“只是小伤。”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宋春汐柔声道,“你歇息吧,我听说流了不少血呢。”
宋春菲点点头,轻声道:“姐姐以后出门也要小心。”
“嗯。”宋春汐答应,而后拉着母亲出去。
二人坐在院中的藤椅上。
对面的月季开得繁花满枝,引得蝴蝶翩飞而至。
宋春汐叮嘱母亲:“最近你们莫出门了,等事情解决再说。”
“不会真是那崔指挥使吧?他跟我们无冤无仇啊!”徐凤娘皱眉道,“相公昨日也很生气,今儿一大早就去找兵马司总指挥使了,让他们调查毒蛇一事。”
宋春汐不好告知真相,搪塞几句:“许是看上春菲美貌,不择手段要娶她。”
简直是岂有此理,徐凤娘怒道:“娶妻讲得是诚心,哪能这般下作?以后死了要下油锅的!你看乐指挥使多好……”她面色立时又柔和下来,透出几分喜色,“春汐,乐指挥使与我们家真的有缘,先是救了相公,如今又救了春菲,他与姑爷是至交好友,当真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觉得呢?”
母亲果然是看上乐善了,宋春汐委婉道:“娘,昨日就算不是春菲,乐指挥使也会出手相救。”
“瞎说,被咬的姑娘不止春菲一个,也没见他救。”
“那他是看在夫君的面子。”
听着不太对头,徐凤娘问:“莫非乐指挥使不想娶春菲?”
“也不是,只是事出突然,他救春菲时应该没考虑过此事,倒也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徐凤娘皱起眉头:“救人归救人,但他都……”小女儿的腿被他碰过,脚也瞧见了,照理乐善就该娶他,“我们家春菲配他也是绰绰有余吧,照理他不会不肯,乐指挥使的性子这样好,若是知道其中利害,必然会愿意娶春菲。过几日我请他来家里吃饭,问一问。”
“……您也太着急了,且不说乐指挥使怎么想,春菲愿不愿意嫁您都不知呢,请他过来作甚?万一春菲死都不肯,您如何处理?”
“也是!”徐凤娘被说服了,“那我先等一等吧,不过乐指挥使真的与春菲挺配啊,而且两人又那么有缘……”
正说着,前头忽然传来徐钝的声音:“姑母。”
徐凤娘忙站起来:“阿钝你怎么也来了?”
徐钝看一眼宋春汐:“姑母,您只准春汐来,不准我来吗?这不是把我当外人?”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徐凤娘哎呀一声,“我是怕耽误你做生意,你是大忙人嘛!”
“再大的生意也比不上您重要,”徐钝在宋春汐身边坐下,“莫非姑父弹劾了哪位权贵,你派这么多护卫过来?”之前的齐尚书毕竟是文官,做事还是有章程的,那回也是被他家人连累,可权贵就不同了,多数是军中人士,下手重。
因为矿山案,宋春汐差点害了徐钝,这回也并不想告诉他:“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
防什么?防着他呢?虽然知道宋春汐是怕连累他,徐钝心里仍不好受,低声耳语:“你之前说欠我一个大人情,如今就这般待我?”
语气极委屈,好似她是一个多坏的人。
宋春汐哭笑不得:“算了,告诉你就告诉你,那人叫崔易,广恩伯府的世子爷,看上春菲了,我是让这些护卫保护春菲呢。”
半真半假的敷衍下徐钝。
可徐钝什么人,哪里真信了,心想这崔易只怕不止是想娶二表妹吧?不然用得着这样的阵势?就算是个伯府世子爷,哪里敢轻易招惹他姑父,惹火上身?别提还有霍家这个亲家,崔易敢动手,那背后的图谋绝不简单。但他面上不显,盯着她耳上的珍珠笑了笑:“只是这么个事,我就放心了。”
徐凤娘留他二人吃饭:“我现在让厨子去准备,你们别又走了。”说罢起身去后院。
徐钝又瞧了一眼宋春汐戴的耳坠。
“我上回送你的珍珠,你可拿来用了?”
宋春汐道:“当然用了,做了耳坠,也镶在首饰上了,但今儿没戴。不过你送的珍珠真的很漂亮,形状好,颜色也好。”
得她喜欢,徐钝极为满足:“下回再送你一盒。”
“不不,不用,我手头的珍珠太多,根本用不完。”宋春汐连忙拒绝,自家夫君乱吃醋,不准她戴徐钝送的珍珠,徐钝要是再送一盒,他得气成什么样?
想象了下霍云可能会做的事,宋春汐忍俊不禁。
她笑时眼眸弯起,好似两道月牙儿,平添了几分甜,徐钝看得心神摇曳,问道:“突然笑什么?”
宋春汐当然不会说实话,只看一眼徐钝,心想,霍云到底为何会吃他的醋?她跟徐钝一年都见不了几次,成亲之后,徐钝从没有来过霍家,还是她为了案子的事先去找徐钝的。
就算徐钝送珍珠,那也是因为她先送了沉香,这些事她都告诉过霍云,真不知他为何吃醋。
“我是忽然想到家里猫的傻样。”
徐钝惊讶:“你还养猫了?”
“嗯,我夫君送的,一只特别漂亮的猫,长了对鸳鸯眼……”
徐钝:“……”
突然不想讲话。
幸好徐凤娘吩咐完厨子,又来了院中,不然徐钝真的会走。
他一点不想听宋春汐描述那只猫。
不过宋家的事还是要管的。
徐钝坐上马车后吩咐汤有:“我记得前年查林行满的时候,发现广恩伯在别处开赌坊,你派人去问问,查到了交给……”不能让姑父弹劾了,换个人,“跟广恩伯府有仇的官员,随便哪一个,让他们狗咬狗去。”
林行满是宝来钱庄的掌柜,主子之前费了一番心思把那掌柜给弄进大牢了,但广恩伯毕竟是有爵位的,汤有感觉主子的胆儿越来越大,提醒道:“您小心点,别把自己给卷进去。”
他有什么怕的?连谋逆的事儿都查过了,还怕这个?再说,宋家是他姑母家,真出事了,他能逃得掉?他在京城也不是没有仇人,光是钱庄那几家都是恨不得他死的。
“有道是债多不愁,你尽管去办。”
汤有只好领命。
却说乐善在南城巡视了一番后回衙门休息。
迎面遇到的官员,小吏看向他的目光都透着一些古怪。
难不成事情传开了?他让朝忠去调查。
过得会,朝忠回来禀告道:“早上还没听说呢,这会传得到处都是,说昨日好几个姑娘被咬,您就光照顾宋二姑娘,您想当宋家二女婿……有些恶毒的,还说是您放得蛇。”
“……”乐善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不是栽赃陷害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