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快马。

像是她们这般的莽行是到不了皇宫里面的, 于是行至皇宫门口,便被守卫皇城的小将拦了下来。

巍巍皇城之下,折寰玉不敢放肆,她抱着阿萝下马, 大声自报家门:“我乃九岭都督折思之大女, 安平将军外甥女。”

折缴玉一听, 也连忙捧着花盆学着喊,“我跟着安王殿下学字的!我跟太子殿下是好朋友, 我之前来过宫里的。”

拦住她们的小将便对两人的身份了然, 问道:“不知两位折姑娘有何事情?”

折寰玉:“我们有要紧的事情进宫拜见安王和太子殿下,求将军为我们禀报。”

折皦玉点头:“将军, 十万火急,我们就等在这里,请将军快快为我们通报吧。”

那将军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的事情,但久在皇城, 什么事情又没见过呢?折家的大女儿他也是听说过的, 说是在安平的时候就跟着安平将军出去剿匪过,来了曲陵又跟着折将军在郊外练兵,小小年岁很是有天赋, 是个将士们都夸的。

他便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还请两位在这里等,如今陛下重病, 规矩自然更重。”

两姐妹点点头, 正要去一边等, 就看见了王德贵。折缴玉连忙大喊, “王公公, 王公公!”

王德贵是出来为安王爷取些干净衣裳的。之前太后厌恶王爷,于是王爷虽然常进宫,但连件衣裳也不敢留在宫里。

这三日王爷日夜不歇跪在陛下的床边,为陛下擦身,事事亲为,一刻也没不曾阖眼过,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整个人都消瘦起来,王德贵看在眼里,心中着急,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回去取些衣裳来给王爷换上,也算是让王爷好过些。

正出宫门,便听见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折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他立马就站住了。

对啊,王爷最喜欢折二姑娘了,万一她能劝劝王爷吃点东西呢?

他赶紧过去,“两位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折缴玉:“我们想找殿下。王公公你能带我们去见殿下吗?我有东西给他看。”

她举起手里的花盆,“你看,送莲春开花了。”

王德贵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无论如何,这就是吉兆啊。如今皇宫里面死气沉沉,有吉兆自然是好的。

他也不去拿衣裳了,只马上带着两个人往里面去,跟守城门的将军说了几句话,有他做担保,两人又是小姑娘,便直接进了城门。

折缴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紧绷着脸,一只手抱着花盆,一只手牵着阿姐,脚步迈得飞快。

她从来没有觉得一条路如此长过。

等好不容易到了大殿外,她们又要等在外面。

王德贵:“姑娘们且等等,如今太后和太子殿下也病倒了,王爷不吃不喝三日,群臣们都守在殿内——宫规森严,奴才进去要报与王爷,才能让你们进去。”

他这句话着重在王爷不吃不喝三日上,果然折缴玉听了十分心疼,“三天都不曾吃喝了吗?”

她没带吃的来怎么办?

折寰玉却没在意这个。她想的是群臣守着,陛下的病便真是病重了。若是陛下一旦不测,那就是太子登基。

太子殿下还是小儿,那安王爷会是摄政王吗?

她心里盘旋起来,王德贵瞧了她一眼,心里有了数。

还是折二姑娘好啊,一心一意的念着他家王爷,王爷没有疼错人。

他心里酸涩,只觉得如今全心全意疼爱王爷的人不多了,多一个王爷就多一份温柔,实在是好。

越是这般的时候,他就越是感动,等到殿内见了跪在床前死寂一身的王爷,便忍不住哭起来,哽咽着小声道:“王爷,折二姑娘来了。”

齐观南僵硬的抬眸,艰涩道:“阿萝?她怎么来了?”

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般,突然猛的站起来拔腿往外面走去。

殿内的大臣们惊讶,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见安王如此,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马就有一部分人跟着出去。

折思之也瞧见了,倒是没想到自家女儿身上,但他身份重,便没跟着出去,只继续跪在地上。

太后和太子不在。两人一个老一个小,三天早就熬不住了,今日去偏殿眯一会。但太后留了太监在这里,他们见此哪里还跪得住,连忙叫人去告诉太后这边的事情。

而另外一边,群臣跟着齐观南而出,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却见他走着走着就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前面。

不远处,只站着两个小姑娘。

一个十岁左右,一个六七岁模样,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有臣子便忐忑的问了一句,“王爷?”

齐观南马上抬起手止住他。他的眸子已经被不远处的阿萝引起了所有的注意力,丝毫分不出给别人。

他看见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小花盆,小盆里长着一株兰花,盛开着一抹红。

送莲春。

——在这般时候开出来的送莲春。

他心口一股酸涩之意争先恐后流出,让他的惶恐和不安化成了眼眶里含而不落的湿润,情不自禁大声唤了一句,“阿萝——”

折缴玉早看见了这一群乌泱泱的人!她看见殿下疾步而来,但突然就站住了,她想过去,又不敢。

正犹豫呢,就见殿下喊她了。

他第一次喊她如此大声!

折缴玉立马就冲了过去,她抱着送莲春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跑着跑着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啊,好委屈,但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就是想哭。

她跑着来,齐观南也迈着大步子去接她,等她近了,双手一捞,便将人抱了起来,举在天上。

半空中,阿萝手里那一盆送莲春格外的艳,随着正午的太阳一块,灼烈而炽热,烧得他眼睛痛。

那一滴藏在眼眶里的泪珠突然就落了下来。

“阿萝!”

折皦玉重重点头。

她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也已然忘记了自己还会说话的事情,只听见殿下叫自己,便双手举着花盆往殿下的眼前凑,一边凑一边哭,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

虽然她一句话没有说,但是齐观南就是知晓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殿下,我把花种出来了。

齐观南笑起来,轻柔认真的回应她,“我知晓,阿萝,你种出来了。你把送莲春种出来了。”

他将人放下来单手抱在怀里,抬起袖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转身快走安慰她,“好阿萝,别哭。咱们去给皇兄看送莲春。”

折缴玉狠狠点头。

她抱着花,齐观南抱着她,就这般走进了内殿里。

折思之本来正在伤心皇帝即将病逝之事——他对皇帝还是很有感情的。

他自小就贫苦,舅舅家虽然好一点,还算读书人,但也不出名,于是一家子人都吃不上饭。

后来时运到了,跟隔壁的舅兄碰见了陛下,自此一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于是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陛下对于他来说如同再生父母,现今昏迷床榻,他又如何不悲痛。正偷偷掉眼泪,就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安王带着群臣回来了。

他也不回头看,这是规矩。只等着安王爷绣着缠丝牡丹花的鞋子从他身边踏过之后,他才抬头。

而后眼泪也不掉了,惊讶喊道:“阿萝!”

折缴玉靠在殿下的肩头也看见了折思之,“阿爹!”

折寰玉跟着一块进来的,想了想,直接跪在了折思之旁边,只说了一句话,“阿爹,送莲春开花了。”

折思之诧异,“真开了?”

折寰玉也觉得巧,“是,今日刚开的。”

折思之就去看阿萝,却见她被安王放了下来,然后被安王牵住一只手,将她送到了陛下的跟前。

他把阿萝往前面送了送,蹲下身子道:“阿萝,过去吧,让陛下看看你的花,看看你为他种的花。”

折缴玉重重的点头。

刚要走,就听见有大臣着急道:“安王爷,你这是做什么!陛下跟前,闲人哪里能近。”

折缴玉就停了下来,迟疑的看向殿下。

齐观南却不管后面的声音,只温和的冲着她笑,“阿萝,有我在,不要怕。”

折缴玉再次认真的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走向陛下。

床榻之上,陛下一片苍白之色,根本没有人的气息。他确实已经病入膏肓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陛下醒不过来。陛下无疑是个好人,对她家有大恩,但她希望陛下醒来,最大的因果却还是因为殿下。

她听阿姐说了,陛下这回病重,便是殿下跟太后两人的缘故。

殿下这般爱重陛下,若是他就此死去,殿下该怎么办啊。

甚至在这一刻,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殿下在想起他的皇兄时那般惆怅。

他一定很伤心吧。他的皇兄在他赌气跪地不起的而亡。

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陛下,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她走到陛下面前,将小花盆放在他的手边,轻轻的用花瓣和叶子去触摸他的手。

古人常用花请神,也叫降神。每一种花的神明不一样,请来的神也不一样。

折皦玉哽咽小声祈求:“请降长寿之神,让我主平安喜乐,不受病痛之苦。”

她擦擦眼泪,“陛下,快醒来吧。”

求你,别让殿下再留上辈子的遗憾。

但皇帝陛下却依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齐观南见此,最后的希望破灭,悲恸出声,“阿萝——算了——”

书里写的终究是书里写的,他也只是在绝望中抓住了阿萝这根救命稻草而已。

他正要将阿萝带到下边去,却听见阿萝突然喊了一句,“动了!”

齐观南瞬间爬过去,“皇兄——”

皇帝陛下幽幽睁开了眼睛,他虚弱的骂道:“观南啊,你怎么又跪在地上,你是要气死我吗?”

齐观南痛哭出声,“不跪了不跪了,皇兄,我再也不跪了。太医,太医——”

众臣见此,纷纷拥过去,太医激动得语无伦次,“皇天保佑,皇天保佑!陛下气血通畅了,诸位大人快散开,别让屋子拥挤。”

折思之就是被赶走的其中一个。他拉着折寰玉的手愣愣出门,而后喃喃道:“阿萝会仙术?”

折寰玉很是清醒,“应该只是碰巧了。”

折思之就忍不住嘿嘿笑起来,“我就说你妹妹有福气,如此碰巧,以后了不得啊。”

这可是用如此稀奇的办法救了陛下的命啊。

折寰玉点头,“是,陛下醒了,大黎又可安定一段时间了。”

折思之:“……”

这个女儿比他还忧国忧民。

作者有话说:

一更。二更三更合一起放到明天中午十二点,稿子还要改一改,明天见昂,我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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