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黑子低咒一声,大声吼着,“趴下,全都趴下——”
“Down!Down!”
枪声伴随着动物的嘶吼,在所有人耳边张狂鼓噪。
林初盛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感觉黑暗中,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带着走。
季北周从口袋掏出一把枪,对着远处雨林砰砰两下。
保护区的队员也端起了枪,你来我往,上膛火星,划破黑暗。
能听到有人惨叫。
子弹打在车上,那种声音刺耳叫嚣,似要震穿耳膜。
一连串的枪声在周围炸开,林初盛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她整个人被季北周揽在怀中,伴随着他开枪射击的动作,自己的身子也随着震动,黑暗中,让人的触觉变得格外清晰。
她能感觉到枪支射击造成的后坐力,冲击在他肩膀上,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
撞击着他身体,冲击的,却是她的心脏。
密集的枪声,压得人无法喘息。
季北周拽着她,星光微弱,林初盛被他安顿到了一棵树后。
驻地前是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敌暗我明,此时要是明目张胆乱跑,无异于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受伤没?”季北周声音很急。
“没有。”林初盛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声音在发颤。
“那就好。”
黑暗中林初盛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感觉手被他握住,一把枪塞到她手中。
她这辈子都没摸过这玩意儿,身子都轻轻抖了下,“你、你干嘛?”
“这里是扳机,开枪之前一定要扣动它,清楚了吗?”
“清楚。”
“如果听到你让你跑的声音,你就跑,带着它,保护好自己,如果我没出声,你就千万别乱动!”
“嗯。”林初盛点头应着,却早已慌了神,完全手足无措。
“乖——”
季北周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离开。
黑暗中,林初盛背抵大树,双手攥着枪,轻轻发颤。
一侧是密集震耳的枪声,另一侧是野兽抓挠铁笼的嘶吼。
整个世界,好似陷入修罗地狱般,恐怖至极。
……
忽然之间。
有灯亮起,林初盛偏头看过去,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有人钻进车内,车灯驱散黑暗,照亮了雨林一侧。
灯光一亮,敌暗我明的情况瞬时逆转。
季北周就掩藏在车后,待灯光一亮,借着光,端起枪,瞄准一个人。
“砰——”一声,对面一声惨叫!
他的身侧同伙本能要去查看情况。
季北周抬手,“咔嚓——”推了下保险栓,瞄准,伴随着枪响的,又是声惨叫。
对方不甘示弱,冲着他们这边,火力猛攻。
数枪连发,响彻天空。
这里毕竟是他们的驻地,原本在休息的队员也都闻风而动,黑子带人又从斜侧进攻。
腹背受敌,两面夹击,一伙人四散溃逃,开始往外扔枪,举手抱头从树林里走出来。
“都特么给我蹲下,蹲下——”黑子怒斥,“down,get.down!”
很快——
枪声停止,耳畔的野兽嘶吼声也逐渐停止,
夜里,林初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紧紧咬着唇,呼吸不畅,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轻轻发颤,她甚至不敢四处张望。
直至耳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她呼吸一沉,下意识攥紧了枪,却听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
“盛盛——”
林初盛仰头看她,眼眶一红,手指一松,卸了枪。
趔趄起身扑进他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火药味儿,季北周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嘶哑着声音。
“没事,结束了。”
林初盛双手搂紧他的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冷静、理智全部溃散,所有情绪都堵在一处,不敢哭不敢叫,她甚至不敢动,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此时情绪瞬间崩塌爆发,眼眶湿热,只想抱紧眼前的人。
“咳,那个……”黑子也知道自己此时过来不合适,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队长。”
“嗯。”季北周抱着林初盛,并未撒手。
“你之前抓的那几个人,被打死两个,我们这里有十几个人受伤,索性都没大碍,抓了对方十几个,枪支还没清点。”
“知道了。”
“跑了几个,没追到。”
夜晚的雨林,危机四伏,此时追击,可能会有死伤,季北周点头,“别追了,先把这里处理一下,把受伤的队员都带下去安顿好。”
黑子点头,只是紧盯着季北周,却没立即离开。
“还有事?”季北周皱眉。
“队长,你胳膊上的伤不用处理吗?”
此时驻地备用光源已经被架设起来,借着光亮,林初盛才注意到他左臂上方破开一个洞,鲜血缓慢地往外渗。
**
医务室内
由于受伤的队员很多,驻地内医生有限,就连兽医都派上了,室内挤满了人,季北周让医生先处理别人的。
黑子、于奔等人又在外面忙活,他给林初盛递了把剪刀,“帮我把衣服剪开。”
林初盛:“……”
“你是准备让我失血过多而死吗?”季北周冲她笑着。
林初盛攥着剪刀,手腕颤抖发麻,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我自己来。”季北周说着就准备从她手中拿过剪刀。
“我来吧。”
林初盛咬着牙,捏着他左上臂的衣服,借着弹孔破损处,将衣服剪开。
血水浸透了臂侧衣服,一枚子弹嵌进他的血肉,血一点点往外渗。
“接下来怎么办?”林初盛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不知怎么办。
“我自己来。”
林初盛看着他动作娴熟得从一侧的金属盘内翻找出金属钳,镊子,医用酒精,消毒棉球……
她看着季北周熟练得给自己打麻醉针,此时有医生过来帮忙,动作极快地帮他取了子弹。
林初盛清晰看到他全身紧绷,大抵是麻药还没完全发挥作用,身体不可遏制得**了一下,额头青筋直跳。
紧接着,上药止血,缠裹绷带。
医生帮他缠裹两圈,才转身招呼林初盛。
“come——”
林初盛走过去,医生便把包扎的任务交给了她。
她一直都觉得,像是中枪,那就该进行手术,很严重,可是在这里,似乎一切都是稀松平常,就连处理伤口都可谓简单粗暴。
林初盛强忍着牙颤,帮他缠裹绷带,手指轻轻发抖。
对季北周来说,若是再野外受了伤,就算没有任何医用设备,只要有把刀,就能生剜子弹,全靠硬撑,现在有麻药,有酒精,已经算好的了。
季北周处理完伤口,前面的事黑子也处理得差不多,又跟他汇报了工作。
“……半个小时后要开会,要不要我帮你请假?你回去休息一下?”
黑子顾忌着他受了伤。
“我没事。”季北周对受伤一事,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找医生拿了消炎药,“我送她回去后,就去会议室。”
“那行。”
突然遇袭,保护区也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忙碌,黑子和林初盛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
**
保护区灯光全开,有处理善后的,也有工作人员还在安抚受惊后,仍旧躁动不安的动物。
季北周送林初盛到了楼下。
“上去吧。”
“你这样真的没事?”林初盛担心他。
季北周却冲她笑了笑,靠近她,完好一侧手臂抬起,抓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扯。
猝不及防,林初盛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你受伤了。”林初盛想挣开。
“别动,我胳膊疼。”他声音紧贴在她耳侧,呼吸热切,声量却比寻常更加嘶哑低沉,似乎有些虚弱。
“再说了,我只是伤了一侧胳膊,我还是可以抱着你。”
林初盛趴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心疼又后怕。
“还在害怕?”他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低迷温暖。
“有点。”她就是个普通不过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害怕。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低头,浅吻她的发顶。
林初盛咬牙,搂紧他的腰。
——
翌日一早,保护区恢复如常,若非残留的弹孔弹痕,昨晚的一切都好似如梦一般。
没人因为受伤,或者遭袭而恐慌,一切如旧。
他们甚至来不及收拾残局,又投入工作。
林初盛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与温博一行人踏上了归程,送他们的是于奔,他之前胳膊受了伤,没参加任何巡查活动,负责留守大后方。
直至乘上小型飞机,离开这片雨林,林初盛都没再见到季北周。
从于奔口中得知。
他连夜又前往城镇,与当地警方商量围剿那伙盗猎犯。
小型飞机停在境外他国某小镇上,转机时间很长,温博一家准备在当地逛逛,顺便买些土特产,林初盛却在一些小摊子上看到了象牙制品。
选购的人非常多,一群人围着,还在研究哪个象牙比价好,又说哪个是老象牙,有“笑纹”。
后来她才听说,象牙制品能在这个国家明目张胆售卖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国家认为,保护大象的方法之一就是——
让人合法猎杀它们!
在这里,猎杀大象,不违法。
有人为了保护动物牺牲流血,也有国家明令猎杀不犯法。
经历过盗猎者的穷凶极恶,猖狂无度,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有时真是讽刺可笑。
林初盛在滇城机场与温博一家道别,乘高铁回家。
到了江都,寒风朔骨,刺骨的冷。
她回家了,而季北周……
却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