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腰片、黄喉、毛肚、猪脑......”

孙秦熟练地点着火锅配菜。

李翔和袁之梁都咽了咽口水。

只是,两人的原因不同,李翔是期待,袁之梁则是出于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兴奋。

他是一个典型的广东人,平时不怎么吃辣,而广东的火锅风格与四川火锅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不过,他并不排斥体验新鲜事物。

既然来了,当然要尝尝地道的本地特色。

不然,难道还要去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找到一家河粉店都不停留吗?

点菜完毕,又叫了半打冰啤酒,三人总算可以稍微笃定地聊聊天。

孙秦一副东道主的派头,冲着袁之梁问道:“袁总公司发展得如何?既然来展会,应该还是挺不错吧?”

其实,从冯婕口中,他和李翔都已经得知安罗泰放弃了A1构型,转而先发展无人机产品,不过,总归从袁之梁嘴里获得的信息才是第一手的。

袁之梁喝了一口茶,摊了摊手:“还是瞎混呗,我们已经暂时放弃搞飞行汽车了,现在在做无人机,所以这次来成都见见世面,没想到成都的无人机产业这么发达,压力好大。”

“哦?不搞eVTOL了?那老张能干吗?”李翔笑着问道。

“也不是不搞,是暂时不搞,我们的积累还是没有你们深厚,而且,我一个搞汽车出身的,对于飞机的理解也很有限,之前在产品构型上犯了一些错误,耽误不少时间,只能曲线救国,先搞点容易的。”袁之梁倒是毫不避讳自己的情况。

他也知道,圈子很小,没有必要文过饰非。

再说了,短期内,甚至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安罗泰和驰飞客并非竞争关系。

孙秦内心给袁之梁竖起大拇指。

“坦**!”

李翔也点了点头,举起茶杯:“袁总,我觉得你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倒不是说我们看不起无人机啊,但它的难度肯定比eVTOL低,毕竟不用载人。而且,据我所知,无人机产品的迭代是很快的,你们的新产品肯定能够很快问世,我就以茶代酒,先预祝你产品大卖!”

袁之梁抿了抿嘴,刚准备举杯,服务员便把啤酒端了过来。

李翔嚷道:“来来来!直接换酒吧!”

他熟练地抢过三瓶,然后用开瓶器打开盖子,一人分了一瓶。

三人直接用瓶碰在一处。

袁之梁喝了一大口之后,抹了抹嘴,也问道:“你们的eVTOL搞得怎么样?现在这个赛道的参与者越来越多啦,不过,你们的优势还是挺明显的。”

孙秦也实诚地回答:“也走了一些弯路,不过全尺寸样机出来了,现在还在搞各种验证试验。相比无人机,我们推向市场的时间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毕竟,我们还要适航。”

袁之梁笑道:“是啊,适航,适航,老张从第一天加入我的时候,就跟我说这个词,自从搞了无人机之后,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它打照面了,感觉轻松多了。”

李翔插了一句:“你别看无人机现在不需要走适航,等产业发展得更加成熟,尤其是重型、大型无人机越来越多以后,我估计还是逃不脱的。”

袁之梁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乌鸦嘴。”

孙秦也说:“这个可能性还真不是没有,我与局方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目前在规划eVTOL的适航事宜,很有可能未来把一定级别之上的无人机也纳入其中。”

“是那个巩老师吗?”

袁之梁问。

“对,对,就是她!我想起来了,我们当初认识就是因为她的引荐呢!”

袁之梁举起酒瓶,冲着天空:“对,对,来,我们一起敬她。”

“......”

几口啤酒下肚,火锅也烧旺了,三人便开始往里面扔各种配菜。

“大家随意啊......”孙秦招呼。

吃过几轮,李翔看着袁之梁,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袁总,我知道无人机相比eVTOL要简单一些,但你们的产品估计也有外协的吧?不可能什么都自己干?”

袁之梁点了点头:“是的,怎么可能什么都自己干?我们的第一款无人机产品叫A2。不要小看它,它的供应商可是遍布全国。比如说,光电吊舱,就是无人机机头下面挂着的那个球......”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这句表达有些奇怪,稍微顿了顿,但又想不到别的方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好吧,就是那个球,我们就是完全找的供应商做。”

李翔回应道:“嗯,我知道光电吊舱,它的技术含量不低的。”

“是啊,我现在越来越体会到,一个新兴行业要发展起来,产业链很重要,否则,你手上拿着钱,都不知道找谁做。我原来在羊城汽车搞自动驾驶算法,总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国内的汽车产业链太齐全了,尤其是新能源汽车领域,但是,搞了无人机之后,发现,我们的航空产业链还是有很大发展空间的。”

“被你给说对了。”孙秦往嘴里喂了一片毛肚,一边嚼,一边补充:“在传统的航空领域,尤其是民用航空,哪怕是已经交付航空公司运营的A型号,和正在冲刺适航取证的C型号,核心的零部件和机载设备,比如发动机、飞控、航电、燃油、液压等都是进口的。这几年中美关系和国际局势都发生了变化,我们就意识到供应链自主可控的重要性了。无人机行业还好,听你的意思,主要供应商都是国内的,eVTOL其实面临与传统航空领域很类似的问题。”

“哦?”袁之梁很好奇,“为什么呢?”

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听听孙秦的专业看法,毕竟,安罗泰迟早还是要回到eVTOL赛道的,提前了解了解供应链的风险,也没什么不好。

“eVTOL的系统其实很复杂,而且要走适航,这就意味着,它对于供应商的要求是挺高的,同时,它的成本结构又意味着,供应商还不能像传统航空领域一样,提供那么昂贵的产品。在传统航空领域,一整套航电设备卖上百万美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eVTOL领域呢?一整架飞机可能都只能卖几百万人民币,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发现,找不到供应商......”

“哦......”袁之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些传统航空领域领先的国外供应商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是价格贵不说,未来如果国际局势进一步发生变化,会不会存在不能供货的风险?而国内的供应商普遍缺乏航空产业经验和适航经验——毕竟以前没做过航空型号,我们也不敢选,这不仅仅是价格的问题。”

孙秦接着解释。

这下袁之梁才完全明白。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现在转型做无人机了......”

“所以,袁总,你们的路线我觉得挺好,只不过,我们的基因就是搞eVTOL,搞载人的飞机,哪怕再难,我们也要迎难而上。”孙秦语气十分坚定。

这话仿佛是说给袁之梁听,又其实是对他自己说的。

李翔再度举起酒瓶:“来,再干一个!祝我们的产品都大卖!”

碰完之后,他熟练地掏出香烟和打火机,问也没问,就直接点上一口烟。

孙秦说:“你倒是越来越不见外了啊,现在连象征性的问都不问了。”

“嘿嘿,我们仨第一次在上海喝酒那次,袁总不是已经给我特赦了吗?再说了,烟酒不分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