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忍
在石之轩的字典里,第一页就是“忍”这个字。
为了学到正派功法,完善自创的不死印法,他曾经隐名埋姓拜在四大圣僧门下,做了三年的和尚。
为了逃避四大圣僧的围捕和宁道奇的追杀,他曾改名换姓地逃了三年。
所以石之轩一直觉得自己能练成绝世武功,一直和他的忍功密不可分。
但是他却知道在他被江湖人封为邪王之后,他便把他字典里这一页的“忍”字撕掉了。毕竟人到了这样的境界,就无须再忍,而是变成别人忍耐他了。
然而,石之轩悲摧的发现,时至今日,他竟然还要忍。
他堂堂的一代邪王,居然变成了马夫……
其实在这之前的三个月,他也是如此,但那马车中就只有他的青璃一个人,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马夫,但现在车里多出来一个人一个豹子,他的青璃完全围着他们转,让石之轩强烈感到自己其实就是个马夫。
但是他憋气归憋气,却根本无法更改现今的状况。他总不能让那个瘫子来赶马车吧?还有那个黑豹,就算是在车厢里睡觉,马都觉得战战兢兢的,更别提探出头来了。他更不可能让他的青璃来赶马车,所以只好万分不愿地挥着鞭子,还要小心手中的力道不要把马直接抽死。
听着车厢外震天响的马鞭声,跋锋寒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黑墨身上的宁楚。他自然知道外面的石之轩在生什么闷气,从他对他一直都没消弭过的杀气,就能猜得出来。虽然身处在杀气弥漫中很不舒服,但跋锋寒也渐渐适应了这种修炼,心志竟锻炼得更上了一层楼,可以视石之轩的杀气于无物了。
宁楚感到跋锋寒的目光,以为他需要喝水,便从黑墨的身上爬起来,拿起一边的水壶,扶着跋锋寒坐起身。
跋锋寒喝了一口水,视线却没有离开宁楚,他们重新上路后,宁楚自然没有再穿女装。而是换了一身室韦人的打扮。长发披散,身穿革服马甲,袒臂露胸,更衬得肌肤白皙如同美玉。
这种装扮在草原上非常普通,可是宁楚穿起来,却格外惹人注目。尤其宁楚□穿着切合身材适合骑马的长裤,越发勾勒得他腰细腿长。那两条笔直修长的长腿,看得跋锋寒双眼发直。更遑论那莲藕般的双臂和若隐若现的春光就在他眼前晃悠,跋锋寒就算喝再多水都觉得喉咙干渴,终于忍不住伸手探了过去。
当手掌接触到滑腻的触感时,两人同时呆住了。宁楚忍着怒火,冷冷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动的?”
跋锋寒吞了吞口水,仍似不相信自己可以动弹了一般,在宁楚的身上又摸了几把,这才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就在刚刚才确定。”
宁楚直接把手中的水浇到跋锋寒身上,然后一甩车厢帘,走到马车外面去了。被吵醒的黑墨抬起头来,迷茫地看了跋锋寒一眼,然后嘟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酣睡。
跋锋寒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还没等他的手放下时,就听到车厢外一声咆哮,宁楚又被原封不动地扔了回来。跋锋寒笑得灿烂,心想他和岳父大人果然还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穿成这样的宁楚绝对不能让他在人前抛头露面。
宁楚拢了拢头发,不解石之轩为何看到他出去就发那么大的脾气。草原虽然才进入春季,但白天的太阳已是很炽烈,坐在车厢里简直就和蒸笼一般。室韦人的衣服清凉舒适,正适合这种气候。宁楚其实更想把头发盘起来,但是那样不伦不类,只好那样披着。
“至少,里面穿上一件吧。”跋锋寒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
宁楚拧起眉,不悦道:“哪有那样穿的?”他懂不懂什么叫入乡随俗啊?
跋锋寒也不再说话,而是撑起了身子,直接身体力行地把宁楚压在了身下。
宁楚一愣,还没意识到跋锋寒想要做什么,而在看到跋锋寒低下头,胸前传来熟悉的酥麻感后,不敢置信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
“快起来……呜……你舔哪里呢!”
马车明显颠簸了一下,然后好像是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传来。
“嗯啊……快放手!”
黑墨抬起了头,没有焦距的金黄色眼瞳朝这边看来,然后瞬间意识到它看到了跋锋寒正在欺负它的宁楚,立刻吼了一声。车外的两匹马听到吼声,飞快地奔驰起来,一时马车上下颠簸不断,饶是宁楚身怀内力,也一时头昏眼花,无力再对肆无忌惮地跋锋寒抗拒。
跋锋寒在黑墨的爪子刺进他的脖颈前,适时地放开宁楚,然后满意地看着宁楚胸前留下自己所制造的靡乱痕迹,“这下你就不能这么穿了吧?”跋锋寒遗憾地舔了舔嘴唇,若车外驾车的不是石之轩,或者他身边没有个碍眼至极的野兽的话,他才不会放过宁楚。在奔驰的马车上做,也是极有情趣的。
宁楚低头一看,脸黑了一半。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歪在一旁,做瘫痪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宁楚冷哼一声,只好从包袱里翻出来一件衣服换上。一边换一边眯起眼睛思考该如何报复跋锋寒。已经在他的药里加了双倍的黄连,可是好像这种惩罚对跋锋寒没有什么用……
此时失控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急刹车之后,黑着一张脸的石之轩揭开车帘而入,直接把跋锋寒丢到车夫的位置上,冷冷道:“既然你能动了,换你来驾车。”
跋锋寒倚着车厢,拿着那根已经折成一半的马鞭苦笑。但这却难不倒从小生长在大漠的他,跋锋寒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把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个口哨,指挥着马匹继续前进。
宁楚却知道跋锋寒虽然能动弹了,可是却并不是真的全好了。他掀起车帘,发现跋锋寒坐得笔直,但却可以发现他的额角已经渐渐渗出了细汗。
石之轩正享受着和儿子同处在车厢中的感觉,搜肠刮肚地想着开场词,还没等想好,就发现他的青璃直接没理他,一甩车帘,直接走出去陪外面那个臭小子了。石之轩愣了片刻,才挑起车帘一角,看着那个臭小子竟然整个人靠在了他的青璃肩上,即使看不到他的脸,石之轩也能想象得到,那张脸上肯定挂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欠揍笑容。
“嗷!”身后传来黑墨的低吼声。
石之轩扭头看着肩上那个黑黝黝的爪子,和那盛满同情的黄金色眼瞳,真想一掌把这个通人性通得可怕的豹子扔下去。
可是他也只能是想想。石之轩咬牙握拳,忍,他只能忍……这种需要忍耐的感觉,真的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宁楚根本没注意到石之轩纠结的心情,他正在跋锋寒的指导下学习如何驾马车。初时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便学到了诀窍。在车厢内和车厢外看到的景象完全的不同。沿途尽是疏密有致的原始森林,覆盖着高低起伏的山野,林荫深处清流潺潺,偶尔更可见到平坦的草野,春风吹拂下树声应和,令人神舒意畅。宁楚心情大好,难得连跋锋寒把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都不去计较。
路上遇到很多行走的商人,都是因为龙泉即将举行的建国大典而活跃的。宁楚之前和石之轩一起上路是也遇到过许多,可是草原上通用的突厥话他根本听不懂,石之轩就算能听懂也不会告诉他什么消息。现在身边的人换了跋锋寒后,情况便变了。跋锋寒不光告诉他一些新闻,而且那些商贩们很多都认识这位在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马贼猎人,主动上来送他们一些商品,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最新的消息。
宁楚这才知道原著中的赫连堡之战,还是发生了。只不过寇仲和徐子陵身边的人,由跋锋寒换成了侯希白。此时大草原上最大的新闻,就是在中土正如日中天的少帅寇仲和徐子陵已亲临草原,还在统万城南的赫连堡和多情公子侯希白,力抵颉利和他的金狼军狂攻至天明,其后与突利大破颉利的金狼军于奔狼原。
饶是跋锋寒,听闻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假的,直到过往的商旅人人都说此事时,跋锋寒才相信,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他们三人也真强横,竟连颉利的金狼军都能抵挡。”
宁楚却知,若不是在饮马驿碰上了跋锋寒,后者应该会和寇徐他们会合,这赫连堡之战中,也会有他的名字在。听着商旅们用他不熟悉的语言激动地形容他们道听途说的激烈战况,宁楚却无法不去想象,侯希白定是在自知被金狼军围困在赫连堡时,才让黑墨自己带着字条逃生。他此时回想起来,才想起那三个字是用木炭条写成,定是在形势极为凶险的时候写下的。
他们定受了很严重的伤。
宁楚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插翅飞到龙泉。并不是为了有伤口可以缝合而兴奋,而是为他们的安危而产生的担心。
一直以来,他都是负责处理他们的伤口。看着他们不断地受伤、痊愈然后再受伤,宁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境也产生了变化。明明可以客观对待的治疗,可是却在看到伤口时,产生不忍的感觉。
马车仍是徐徐前进,山势忽然变化,穿出一道狭长的幽谷后,眼前豁阔,长斜坡下草地无垠,林海莽莽。春风吹拂的草浪中隐见营帐土屋,那些土屋就像土制的帐蓬。宁楚知道这里就是跋锋寒提到他们快到的花林集,是一处极其繁华的市集。这里营帐处处可见,土屋灰黄,以靠近江流处最为密集,形成花林集的唯一大街。
马车驶到了花林集的这条大街之上,跋锋寒还不能任意动弹,坐起来就已经很费力了,但却不影响他说话。言语不通的宁楚在他的帮助下在花林集订了两间帐篷,打算今晚住在这里。他扶着跋锋寒走进其中一间,黑墨自己到草原上去撒欢去了,而另一间自然是留给石之轩的。
宁楚没去管石之轩,后者一直臭着一张脸,宁楚更是不会主动去惹不痛快。跋锋寒赶了一天的路,静下来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冥想,宁楚很想去花林集上逛逛,但一想到自己不会突厥话,就算是出去也没啥用,况且跋锋寒需要人守着,只好靠在床边拿起一本书聊胜于无地看了起来。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当没有灯火书上的字都开始模糊起来时,宁楚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弄点吃的回来。可他刚站起身,一道人影旋风似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石之轩压低着声音,不容宁楚拒绝地沉声道:“跟我来。”
宁楚毫无选择地被他拉出了帐篷,还未回过神时,就被拉进了隔壁的帐篷。一进去,宁楚就看到了帐篷内一名男装女子正盈盈站在烛光里,一动不动。美貌清丽脱俗,手持色空剑,不是那师妃暄是谁?
“这是做什么?”宁楚自然能看出来师妃暄是被石之轩点了穴道,才被迫站在这里的。只是他不知道石之轩叫他来,是为了什么。
“晚上我住其他地方,你慢慢来没关系。”石之轩别有深意地笑了两声,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嘛…………石爹在不遗余力地掰直自己儿子………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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