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龄玄婴姐妹二人离开麒麟国已有半月,这会儿该是在玄武宫中同太子他们一样走在同一片青空下。
当麒也轩换下他那一身黑金色麒麟刺绣的朝服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管家的声音透过门板闷闷地传进来。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麒也轩拉好自己刚换上的外衣,开门。
“何人?”
管家垂下头恭敬地小挪一步站在门边,他摇头。
“这一男一女,老奴不曾见过。那女子自称庄梦蝶,男子为朱彻。”
“朱彻?”
管家不知王爷的语气为何忽然加重,连带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极为暴戾。他不禁骇然。
“将人带进来,让四王爷移步会客厅。”
麒也轩此时的声音如同三月的大雪一般冷冽刺骨。他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朱彻,五国之中能用上“朱”姓的,只一家。他们还在商量着如何让他付出代价,他竟然连名字都不掩藏就来自投罗网。呵,他倒要看看这朱彻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麒也轩落座在首位上浅尝一口香茗。很快,管家将人领入会客厅。
他把茶杯放回桌上,好整以暇抬眼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自称“庄梦蝶”的女子率先走进来,而紧随其后的那位——
麒也轩看清男子面容后,瞳孔立时紧缩,周身顿时生起肆虐冷意。
果然是朱彻。
庄梦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禁,她朝四处望望,明明挺暖和,怎么一瞬间感觉冷得刺骨呢?
她顺着冷意的来源看过去,一眼见到那尊如雕像一般的俊美男子。
有人在身后扯住她的袖子,她扭过头去正好对上那双饱含不满情绪的桃花眼。她这才想起到这里的目的。
庄梦蝶反手拉住他的手腕,拖着他走到大厅中间,两人并排站住。在麒也轩戒备的目光之下,她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爆发出声。
“对不起!我们是来道歉的!”
她一只手举高放在朱彻的后脑勺上,稍一用力,他也跟自己一样对着麒也轩来一个90度鞠躬。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殿下他不是故意的,恳请王爷原谅他。”
“哈?你说什么?他的箭是淬了毒下了死手的,你竟然告诉我他不是故意的?呵,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故意?而且他本来的目的是我,那一箭该是瞄准我的心脏吧。嗯?”
麒秦一进门就听到她道歉的话语,顿时怒不可遏。他眯着眼充满敌意地盯住朱彻,仿佛是要用他锐利的目光将朱彻大卸八块切成肉沫。
“不……殿下,殿下他是好人,他不是故意的……”
庄梦蝶这话说得连自己都没什么底气,那天她也在场,当时他出手的狠厉劲儿她也都感受到了。如果,如果那天自己没有贪睡,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事情已经发生,她所能做的只有弥补。
“呵,你到现在还肯定地说他不是故意的,那好,理由呢?你这么肯定的理由又是什么?”
麒秦冷笑一声,他倒要听听这女子到底有什么理由能够如此坚定地信任朱彻这种恶毒的人。
他瞥了一眼朱彻的脸。瞧,他从始至终都是那样一副淡漠的表情,留你一个女子替他开脱,就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相信他?
“理由……”
能说吗?不能吗?这个秘密原本只有自己和殿下知道,可以告诉别人吗?但如果不说,殿下也许就无法全身而退。
庄梦蝶绞弄着自己的衣摆,弄得皱了都不自知。
“因为,因为殿下他……有病。”
麒秦听到这个理由,一下子笑出来。
“对,姑娘你说得对,朱彻这人就是有病!”
庄梦蝶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一把抱住朱彻的腰,憋红着小脸气呼呼。
“殿下真的有病!他的身体里有两个自己!”
“两个自己?什么意思?”
开口的人是麒也轩,他在首座上已经观察朱彻许久,隐约察觉这个朱彻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细微不同。
庄梦蝶垂下眼眸思索该怎么简洁明了地对他们讲述这种病。
“这么说吧,一个身体两个自己,说白了就是体内同时存在两种精神和思想。就如殿下这般,现在的状态就是他平时正常的模样,安静寡言的好孩子;另外一种,就是寻求刺激性格残暴的坏孩子。那时,殿下“坏孩子”的一面出来作祟,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
麒秦半张着嘴听她解释完,蓦地又笑出来。
“姑娘,你以为我们会相信这世上存在这种匪夷所思的病么?皇兄你说对么。皇兄……?”
他看到麒也轩沉思的模样。难道,皇兄信了?
麒也轩的手指在椅把上叩击着,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抬眼朝两人看过去。
“就算真有这病又如何?他伤了人也是不假。我们麒麟国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麒秦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以眼还眼’。”
一直沉默不语的朱彻终于开口说话,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瓷瓶,甩手扔给麒秦。
“里面装的是当日淬在箭上的毒。”
麒秦利落地接住它。
“解药?”
“无解。”
听到这个回答,他不禁愣住,侧目望向麒也轩。那眼神里满是钦佩之意,仿佛在说:皇兄,你家王妃医术实在了得。
他也暗自庆幸当初没有折返回去要解药。
庄梦蝶紧了紧抱住朱彻的双臂。该来的总归是要来,这样的结局,早在她拉着他过来赔罪的时候就已经想过。
麒秦握住那个瓷瓶,脑海里想的尽是玄婴饱受痛苦的模样。
“好。来人,取弓箭!”
他们来到院子一处空旷的位置。麒秦左手执弓右手执箭,箭头上闪着青紫色的寒光。
朱彻在离他十丈远的位置站定,他用手缓缓地拍
打自己的胸膛,那意味相当明显。
麒秦嘴唇紧抿,举起弓将箭搭在弦上,拉弓。
庄梦蝶握紧放在身侧的拳头,心脏像是被撕裂一般地疼痛着。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对方也正注视自己。
麒秦将箭头对准他的心脏,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力道,足以射穿他的心脏。
“殿下是否还有什么遗言?”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
一袭冷风吹过飘起了两人垂落在胸前的发丝。
庄梦蝶压抑着尖叫声将脸捂住,她不敢看他倒在血泊的样子。
弓箭放弦的刺耳声音令她的心弦跟着颤抖。听见他闷哼出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放下自己的双手跑过去。她接住了朱彻倾倒下来的身体。
毒性发挥得很快,他的嘴唇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庄梦蝶强忍泪水,抱着他。血水顺着他的肩膀一路沾湿了她的衣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过是出去采药,怎么回来就有人躺地上了?”
这突兀而起的声音令在场的几人齐齐朝着来源看去。
骆小鸵的怀里抱着几束好看的野花,琉安居左九九在右,两人的手上也拿了满满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来到麒也轩跟前,把野花全数塞进他的怀里。顺手摘下一朵夹在他的耳上,还不忘称赞。
“哎呀,真好看。”
麒秦看到一向严谨的皇兄此时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骆小鸵过去看了一眼正扎在那人肩上的弓箭,一下子明白过来,抬眼在他脸上多流连了几眼。
“要救?”
她面朝麒秦,询问他。
“你,你能解这毒吗?!”
说话的是庄梦蝶,听这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说出那么笃定的话,令她惊讶不已。殿下告诉过她这毒无药可解。
“能”
骆小鸵这才注意到这个面生的女孩,因为她的存在感实在很低。女孩一副常见的婢女穿着打扮,长到腰迹的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放在前面。仔细一看,她的脸倒是精致可爱。骆小鸵莫名地对她有一种亲切感。
庄梦蝶听到她的答案,原是欣喜,但很快就焉下来,心如死灰。
“救吗?”
骆小鸵再一次询问麒秦。
“……”
“救。”
庄梦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拿小手拇指抠了抠耳朵。
直到她见到骆小鸵探上朱彻的脉搏,她才相信刚刚所听到的并不是幻觉。
骆小鸵给他简单地查看伤口。麒秦并没有将箭射向他的心脏,与玄婴的伤口一样,在同一个位置。只不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麒秦下的手更狠一些,毒药比之前要多出一倍剂量,所以发作的时候来势猛烈。
尽管骆小鸵将弓箭取出并清理伤口,但由于使用解药的时间过慢,导致他体内还留有大量余毒,要尽数清除还需要时间。只是这第一天,病患会因为疼痛而觉得难熬。
或许这就是麒秦的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