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朝结束,麒耀言在后殿中批阅奏折,数十年来一直如此,他放下手中的笔按捏着内眼角酸胀的睛明穴。他想,是不是可以退位让年轻人接位了呢。
他起身,呼唤门外守着的安公公。
“皇上,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朕要去一趟三王府,切记,不可引人注目。”
“是。”
战王府门口。
在麒耀言的特别嘱咐之下,府内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到来。从管家的口中得知三王正在院里练武。
他走在廊上,欣赏着两边假山后面生长得极好的花草。
窸窸窣窣
他察觉到有一侧假山后面有响动,他停住,放眼过去恰好见到有一抹白色闪过。
“皇上。”
一旁的安公公也注意到。
麒耀言抬起一只手放在身前,示意安公公不用担心,然后他放轻脚步往假山靠近。
在那后面,他见到一个小孩蹲在泥土里,用手上碎掉的一块大瓦片挖了一个小坑。挖好之后细心地往里面放进一个方形木盒,埋土填好。
骆启晨拍掉手上残留的泥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站起身,准备回去。却惊讶地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位长相他从没见过的老人家。
“你看到了!”
麒耀言点点头,他的双目炯炯有神,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小孩子,在那小孩转身过来的那一刻,他将他与麒也轩幼时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麒耀言的心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他想伸手抱抱他,可是又怕自己的举动过于鲁莽会吓跑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唔,既然被你看到了那也没办法了,这是我的时空胶囊。”
骆启晨指着刚填好的小坑。
时,时空胶囊?那是什么。
麒耀言疑惑。
骆启晨知道他听不懂,又接着说。
“简单来说,那个盒子里面放的是我重要的东西,埋在这里,等以后我长大了,有机会回到这里,我就回来把它挖出来。”
麒耀言算是听明白。只是,这‘有机会回到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要离开这里?”
骆启晨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听到‘离开’的字眼,眸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嗯。”
妈咪说她们该离开这里了,她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骆启晨牵住麒耀言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老爷爷特别亲切,那感觉跟他的外公一样。
“爷爷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啊,我到这儿是来找你爹。”
“我爹……原来是找我爹的啊。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爹是谁?”
麒耀言眉毛一挑,这孩子还挺机灵的,这让他更是爱不释手。
“当然知道,你跟你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骆启晨的眼睛又开始发亮,看起来很开心。
“走,爷爷,我带你去找我爹。”
“好好好。”
麒耀言被小小的骆启晨牵着往前走,他的个头与麒耀言相比之下相差太多,尽管他的手臂已经伸得很直,但麒耀言还是只能微微弓着身子在后面走着,
安公公也一同跟上来。
穿过一座院子,就来到了麒也轩练武的地方,麒尤雀也在,在旁边学着义父的一剑一招一式。骆小鸵则悠闲地坐在台阶上啃着苹果‘偷窥’他们。
骆启晨趴在拱门后面,露出半个脸偷偷看里面三个人。
麒也轩的余光一瞥,发现了他在那边鬼鬼祟祟,随即一个收尾的招式将银剑收回鞘中,走过去要把他抓回来。
“三王爷。”
安公公半弓着身子给麒也轩请了个安。
“安公公?父王?您怎么来了?”
麒也轩对此显然感到意外。
“当然是来见见朕的孙子啊。你还想把他藏着掖着多久啊。”
什么!?皇上来了!?
骆小鸵手上原本还有三分之二的苹果被她快速地几口啃完,一边嚼着苹果肉一边同麒尤雀一起走过去看看动静。
“皇@#¥%哎了?”
骆小鸵的嘴被苹果肉塞得满满的,话都说不清楚。
麒也轩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个栗子。
“不得无礼。”
骆小鸵捂着嘴努力地把果肉吞下去,用眼神向他抗议她不是故意的。
麒也轩看着她这幅样子,觉得好笑,勾起一边的嘴角斜睨着她,眼神里尽是宠溺。
麒耀言从没见过自己的三儿子有过这样的神态,倒也觉得新鲜。他想,这个女子果真是不一般呐。
“这不是皇宫,无需那些繁文礼节。今日到王府过来,其实是有其他要事相谈。”
麒也轩看向父王,收起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
“是,父王请随儿臣过来。”
于是,麒耀言被请入书房。
“皇上竟亲自来到王府,真让人好奇会有什么事情。”
麒尤雀对此甚感兴趣。
余光见到阿初抱着装满衣服的木盆从洗衣房里出来,他喊她一声,阿初停下也看见了他,空出一只手微笑着向他挥了挥。麒尤雀也向她挥挥手,然后跑过去,帮她接过沉重的木盆,两人肩并着肩走远——
骆小鸵看着他俩的背影,心里暖暖的,觉得有些泪目,她觉得他们的背影,很美。
骆启晨拉了拉她的衣角,抬头问她。
“妈咪,我们真的要离开吗?”
“嗯,是啊。”
骆小鸵抬手摸着他的小脑袋。
书房内
“朕决定在下次的寿宴上宣布退位,让太子即位。到时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父王?”
麒也轩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距离父王下一次的寿宴也不过130天。
“别担心,朕就是想早点安享晚年。”
“只是,这最让人忧心的……当属边境四处受北蛮骚乱的村庄。现在你的腿疾已祛,是时候将他们一举歼灭,让麒麟国恢复真正的安宁祥和。”
“是,儿臣,谨遵圣意。”
麒也轩单膝半跪在地,俨然初时征战时候的模样。
夜里,凉风习习。骆小鸵趁着儿子睡着,偷偷披着一件厚点儿的外衫溜出房门,打算绕着王府的走廊散会儿步。
不知不觉,又走到麒也轩院子门口的长廊上。远远就看见麒也轩站在一根柱子前,双手抱胸斜靠着抬头看向天空,似有心事。
骆
小鸵走近,两人之间相差一根柱子,她用两支手肘放在长廊的围栏上,撑着腮,也看着天空。
“冬天就快到了。”
“嗯,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
“你不好奇父王今日说了些什么吗?”
“你想说自然会说。”
麒也轩失笑,头部往后倾斜,斜着眼看她。
骆小鸵抬眼,回看他。
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照得他的脸泛着透明的光,令他原本俊美的容颜更加耀眼。这个模样竟让她有一瞬看呆。
麒也轩挂在脸上的浅浅笑容消失,随即换上了一副她初见他时的清冷面容。
他站直身体,背对骆小鸵。
见麒也轩突然变了样子,她感到莫名心悸。
“本王知道你想要离开,那东西我已命人运入密道,既然如此,那便离开吧。”
说完,他就入了院子。
骆小鸵抿着唇,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也好,这样也让她省了心。哼,她才不会哭呢,就是……心里有点疼。
第二天,骆小鸵听说麒也轩一早就入宫去了,一直到夜里都没有一点儿回来的消息。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
“小鸵你,你收拾细软要去哪儿?”
麒尤雀和阿初出现在骆小鸵的房门前,从骆启晨的口中听说他们要离开这里了,于是匆匆赶过来看情况。
“我们得回去了。”
“一定要走吗?”
“嗯!”
阿初垂下眼睑,想了一下,扭头让麒尤雀先回院子,自己有话要跟小鸵说。
待他离开,阿初轻咬着下唇抓住骆小鸵正在收拾细软的手,说道。
“我不知道你跟三哥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如果是归咎于三哥这几日未归的话,那是因为父王让他回去准备与北蛮交战所以才……现在,怕是在郊外的兵营驻扎地里做准备吧。”
骆小鸵抬头看向她。
“要打仗?”
阿初点头。
“阿雀过两日也要去军营……我阻止过他了,这是他的坚持,尽管很担心他,但我也只能让他去。”
阿初笑得有些勉强。
骆小鸵看着阿初的模样,她忽然有点明白麒也轩为何会对她转变态度。
她的小嘴一瘪,又开始收拾东西。
“小鸵……”
阿初以为刚才的那番解释可以让小鸵留下,现在只觉得无奈。
很快,骆小鸵把东西打包好,背在身后。推开门,骆启晨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
她把骆启晨从地上拉起来,跟阿初说了一句
“我先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麒也轩的书房方向走去。
进了密道,果然在一旁空间稍微宽阔的地方放着她的时空机器。
她打开舱门,在按键上敲敲打打,嗡地一声,时空机器恢复运作。
“还看什么,快上来。”
骆小鸵催促着频频往回看的儿子,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长长的小道。
骆启晨只能应声,跟着钻进时空舱内,坐稳。
啪——
骆小鸵很干脆地按下启动键,舱门关闭,时空机器消散在密道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