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考场的风扇呼呼地转着,身着校服的孩子们奋笔疾书。戴着厚重眼睛的监考老师,手中拿着教棍,来回走在课桌之间的过道,面目神圣,像是守在学历线上的卫兵。

林桑榆很早做完了试题,在座位上等待下课铃响的那一刻。这年月的试题不难,林桑榆又从事了多年计算机行业,她很清楚,这学她上定了。

高考结束,林桑榆偷偷跟在高伟宁后面,等他交完志愿离开,立刻走进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这是我的志愿。”林桑榆恭恭敬敬将志愿递过去,眼神却直往下跑。

如她所料,自负的高伟宁并没有填写其他志愿,志愿表上只有Q大一所学校。

“老师,请问今年报W大的同学多吗?我有点担心。”林桑榆故意作出一副紧张的模样。

收志愿的老师并不了解林桑榆的情况,但看着一个漂亮小姑娘满是忐忑,也就多说了两句。

“咱们W大虽然是一本,但每年没什么人报,一般都是其他学校落榜的同学,会调剂过来,你不用担心。”

听老师这么说,林桑榆心中定了不少。交完志愿,林桑榆想起了自己那封挂号信,不知道Q大的老师看了没有。

那封信中,林桑榆并没有栽赃陷害,她只是将高伟宁找人替考的事件真实描述出来,直指高伟宁的品德问题。信的末尾她还信誓旦旦要求Q大来W市彻查。

就这样,林桑榆在家等了小半个月,放榜那天也没等到Q大的调查小组,却等到了高伟宁落榜的消息。

“你知道吗?3班那个高伟宁没考上Q大,调剂到W大了。”

“啊?他不是成绩很好吗?”

“听说Q大全市只招三个人,他正好和复读班那个张涛并列第三,可能张涛有特长吧。”

林桑榆看着两个男生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怪不得根本没人来调查,学校招生办本就为怎么去掉一个人头疼,正好高伟宁品行存疑,还不是正中下怀。

“来,我们喝一个。”林霖借林桑榆考上大学的名头,邀请桑叶一起吃饭,“我们闺女就是厉害,又考上了。是吧,老婆。”

“你别叫我老婆。”桑叶翻了个白眼,但配上她的潋滟杏眼,水波流转,“我嫁不嫁你还不一定呢。”

“老婆,你说什么呢,不嫁我嫁谁,你不会看上你们科那个小王了吧。”

“关你什么事,我现在单身。”

林桑榆已经习惯了傲娇妈作天作地,一派淡定吃着林霖做的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爸。”林桑榆打断林霖狗腿的祈求,“你当年是怎么受伤的?”

林桑榆这话,让正在争吵的两人静了下来,桑叶甚至避开了她的目光。

“就是……救人啊。”林霖说话中带着明显的敷衍,“你知道我们做警察的,经常要执行危险任务。”

“那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谁受的伤?”林桑榆隐隐感觉这事有些奇怪,刨根问底。

“大概九一年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林霖明显不想多谈,后来林桑榆再问,都被他糊弄过去。

暮色渐沉,林桑榆开着小台灯坐在房里,在废掉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她知道爸妈是九一年十月三十号结的婚,而那件事也发生在九一年,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林桑榆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在家中乱翻,曾经看到过一个三等功的奖牌,那上面的日期……

对,是九一年八月。

也就是说,那件事发生过没多久,她的父母就结婚了,但为什么父母都不愿提及呢?

各种谜团搅在林桑榆的脑中,将她仅有的神志带走,拆解不成,林桑榆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去拿通知书的那一天,林桑榆在学校看到许久不见的张涛。他看到林桑榆,主动走过来。

“谢谢你。”张涛眼中明显有了神采。

“我也没做什么。”林桑榆笑笑,“学费还够吗?如果……”

“不用了。”张涛赶忙说,“我申请了贫困生奖学金,说不定还有富余能帮我爸买药呢。”

“那就好。”林桑榆正想告辞,一个女生走过两人身边,张涛的目光立刻随着那女生而去。

林桑榆看到女生的模样,皱了皱眉,那姑娘正是那天在校门外告诉她高伟宁志愿的女生,叫王宁宁。

林桑榆看张涛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下。算了,听说王宁宁也考上了Q大,也许张涛有机会呢。

初秋时分,W市的树叶也渐渐染上黄色,轻轻扬扬几片树叶落下。

林桑榆推着手中的警用行李箱,漫步在W大的林荫小道。她早已打听好,高伟宁收到了W大数学系的通知书,很快就会来报道。

至于为什么不是原本的计算机系,林桑榆不得而知。这年月本就与后世不同,有些许变化并不出奇,只要林桑榆还在这里,高伟宁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林桑榆慢悠悠拖着行李箱走到报道处,却在这里见到了一个人……

“周北夕。”林桑榆也佩服自己,竟还记得这人的名字,“你也考上W大了呀。”

周北夕点点头走上前,帮林桑榆提起了行李箱。

林桑榆跟在周北夕三步远的位置,时不时看向提着行李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是这个年代标准的寸头,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鼓起,但他走得十分平稳。

林桑榆知道箱子有多沉。桑叶虽然没有送她来上学,但确实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当满头大汗的周北夕将行李提到宿舍,又想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林桑榆终于止住了他的手脚。

“你这是干什么?”

“我帮你收拾。”周北夕站直身子,深深望着林桑榆的眼睛。

还未等林桑榆开声,宿舍里其他人到了。她拽住周北夕的胳膊,一路将他带出宿舍。

“你什么意思?”林桑榆终于寻到个无人角落,严肃道。

周北夕对林桑榆的敌意并不在意,他还站在原地,与林桑榆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出声之时,一阵清风刮过,带起了林桑榆额边的碎发。

“我想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