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进门,东府摆过了酒席之后又过了七八天,贾琏才从扬州慢慢悠悠地回到了京城,而当天,王熙凤便检查出来已经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似乎王熙凤的怀像不是很好,大夫捻着胡须一直皱着眉头,王晴一脸担忧地问道:

“可是有什么问题?大夫尽管直说,您要如何我们也一定照办,只要能让我这侄儿媳妇身体好一些就成。”

王熙凤抓着贾琏的手,也不住地颤抖,这孩子他们夫妻已经期盼了四五年。可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她真的不太能接受。

大夫听了王晴的话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表情还是十分严肃:“少奶奶身体本就有些虚耗,想必先前月事的时间不太准,甚至前两月恐怕还有些见红。

我先开一些安胎药让少奶奶吃着,这两月就请少奶奶少思少动,务必要稳住胎相才好。”

邢夫人也捏着帕子说了两句,大夫隐晦地看了看王晴跟邢夫人,又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贾母,这才说道:

“少奶奶如今最好就卧床休息,半点不要操心,我这就去写方子,还请你们务必别让少奶奶操心。”

王晴连连答应,等大夫出去便跟贾母提议道:“迎春已经十二三岁了,读书识字女工针线的都可以暂且停一停,眼见着能帮衬凤哥儿一把才好。”

邢夫人也跟着附和,横竖她也知道贾母肯定不会让她管家。

但她觉得这两年跟迎春的关系不错。到时候迎春肯定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她也能指点两句,如此倒也不错。更重要的是,这般也算是给王熙凤示好了。

贾母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似的补救道:“凤哥儿好不容易有孕,这可是阖府上下的大喜事,你们想得不错,只是迎春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老二媳妇你便将那一摊子事儿都接过去吧,你要迎春帮衬一把也好,自己去忙也好,都随你。”

王晴假意没听出来贾母的言外之意跟挑拨之言,对着王熙凤笑道:“看看,老太太还是疼你,这管家的差事竟推到我这里了。你放心,等你安稳生下了孩子,迎春几个恐怕也能帮衬你了。”

王熙凤听得明白,王晴这是在表示她眼下愿意接过管家的事儿。但等她生下孩子,便会将差事再还给她。

王熙凤苍白着脸对王晴千恩万谢的,外头便有小丫头过来说贾琏回来了。

王熙凤在看到贾琏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泪流满面。说起来,她此时才真正感受到贾琏的重要性。

虽然他平日里有些贪花好色,总是背着她去寻摸丫头,可只要人在这儿,她就能安心。

而贾琏在听到王熙凤怀孕的消息之后,只觉得自己怕是从此要开始转运了,这官职眼看着就要到手,妻子在这关头也查出孕信,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呀!

长辈们也不拦着贾琏多留,赶紧让小两口回去了,王晴虽然没有跟贾琏多说话,但看贾琏进门时候一脸喜色,估计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因此想着日后再找机会跟贾琏详细了解一下情况,眼下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夫妻俩的好事了。

等大家都走了,贾母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突然就卸下了脸上的笑容。

她此刻只觉得荣国府的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怕是从此她再也做不成原来那个一手遮天的老封君了。

而邢夫人回到东大院的第一件事便是使人去给贾赦那边说一声王熙凤怀孕的事儿。至于贾琏在扬州到底有没有收获,其实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邢夫人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凄凉之感,“若是凤哥儿这头胎便是个男孩儿,我在这家里怕是真的一点地位也没有了!”

王善保家的赶紧凑过去安慰她道:“太太也别这么悲观,我看琏二奶奶虽然刚进门的时候的确不太懂事,但被二太太教训过之后,也知道厉害了,别的不说。她虽然不是每天都过来给您请安,但她身边几个丫头可来得勤快,如此也算不错了。”

至于邢夫人所担心的日后养老之事,王善保家的可看得清楚,甚至还十分乐观。

“您如今跟二姑娘处的好,听二太太的意思,将来二姑娘出门子,她肯定是要帮衬一把的,二姑娘又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您对她的好,她肯定都记着呢。虽然不能日日在跟前孝敬,但时不时送点东西过来还是可以的。”

说着,王善保家的先是指指邢夫人手里的帕子,又往她自己的额头上摸一摸,邢夫人也往自己头上一摸。现下她头上戴着一副宝蓝色的抹额,缠枝忍冬纹的样子,中间镶嵌着一颗小拇指头大小的白珍珠,那是迎春近两日的孝敬。

至于她手里的素色帕子,虽然没有任何绣样,但锁边做成了荷叶的样式,针脚整齐细密,是迎春两年前的孝敬。

见邢夫人舒心地笑了起来,王善保家的继续拿元春举例:“看咱们府上大姑娘就知道了,她嫁得好,连带着二太太又起来了,二太太什么都不必做,老太太都要对她客气几分呢!”

邢夫人心里也是一动,面上更加得意了两分,只是到底她知道迎春的资质跟运气,斜了一眼王善保家的,“只可惜迎春怕是没有大姑娘那样的运道,我想着她若是能嫁个四品官就好了,如此进门就能请封个诰命,将来也有了不小的保障!”

王善保家的听邢夫人这样说也不去争辩什么。反而她更加乐意见到如今邢夫人理智的模样,迎春的性子就决定了她恐怕不是那么适合人口复杂的人家,且最好不是长子长媳。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关照邢夫人了。

邢夫人还在畅想迎春日后给她养老的美事,王晴回到自己院子一边吩咐金钏去找周瑞家的往肃王府走一趟,一边张罗着给元春写信。

原本王晴是打算元春怀孕满七个月的时候去肃王府陪产的,只是眼下王熙凤的怀像着实不好,她都已经施恩于贾琏夫妻了,也不介意再多做一点事情。

于是眼下写信给元春,是为了解释她将延后去陪产的事儿,同时也算是给元春报个喜。

彩霞跟彩云两个早就知道王晴要去肃王府陪产的事情了。按理来说王晴是可以带一个丫头一起去的,她们自觉不能金钏比较,但人嘛,总要有点希望不是。

见王晴心情还算不错,她们俩便问起了王晴去肃王府的安排。

王晴一边写信一边抽空回答道:“我去肃王府是为了给侧妃陪产。如此,带过去的人最好要懂一点生产之事,你们周妈妈若是愿意陪我走一趟那是最好不过了。”

彩云一听便有些着急了,强忍着羞意跟急切毛遂自荐:“周妈妈怕是要留下来管着府里呢,再说太太您也需要一个人在外头支应呢,不如让婢子跟您走一趟好了。”

这一点王晴早就考虑清楚了。既然彩云已经问出来了,彩霞也在旁边看着,此时她便只管写信,等金钏跟周瑞家的都到了再说。

不过,出头的是彩云倒是让王晴稍微惊讶了些。

王晴不说话,彩霞跟彩云两个便也都安静了下来,还没等她一封信写好,金钏跟周瑞家的便都到了。

王晴放下笔,直接说道:“我打算等凤哥儿这一胎怀相稳定了再去肃王府陪产。到时候周瑞家的便跟我一同进府去,你们几个丫头也有分工。”

金钏几个丫头先是失落,后面听到王晴另有安排,便也没多说什么了。

“金钏跟彩云便去迎春几个跟前帮衬着管家。至于彩霞,你最要紧的便是看紧门户。尤其是后头的通房那里,我还是不放心,她毕竟生了一儿一女。若是没有我镇着,她肯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金钏跟彩云彩霞齐齐应是,王晴接着说道:“还有宝玉那里,他如今也大了,这两年府上的风气倒是好了些。可我若是稍微放松一点,我怕那些个没规矩的又要开始逗着宝玉吃胭脂了。”

金钏心里也忍不住嘀咕,王晴这两年虽然不管宝玉应该如何,但是对底下的丫头们却不肯放松,甚至明着放话说,凡是涂着胭脂勾引宝玉去吃的,都是不检点的人,一经发现,肯定要全家发卖。

先头确实有丫头们觉得这话太过了,只是家里本来就有规定,丫头们寻常时候绝对不许涂脂抹粉,又不是什么过年过节的喜庆时候,大家虽然心里十分不舒服,也觉得委屈得慌,但看宝玉慢慢懂了男女之别,多少也理解王晴一片慈母之心。

再说王晴这规矩实在是算不上苛刻。

王晴写好了信,又取出两坛子新做好的酸梅子出来,让周瑞家的一起带去肃王府给元春。

周瑞家的如今做事可稳重了不少。就连她那个女婿冷子兴都被他们夫妻俩给管得严厉,此番去肃王府陪产,他们夫妻都是万分愿意的。

至于金钏几个,反正手头也都是有不少事情做的,再说此次去不了肃王府,将来肯定还有别的机会,再说元春万一不止生这一胎呢?机会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