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喜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可怜的我制造的玩具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王小凉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冷笑着带着轻讽的意味,对宋安喜说道。
理解了王小凉所说话的意思后,宋安喜只觉得自己的心陡然间坠入了冰窟里,冰的可怕。
她呆呆看着袁朗,声音微微颤抖,因为害怕。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秦萝?”
当事人之一的秦萝也因为这个实在太过劲爆的问题而睁大了眼睛。看着被问者袁朗。
袁朗对秦萝则是绽放了一抹淡淡的,却无比真实的微笑。
那样的笑容宋安喜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在袁朗对她动情说话时,都会露出这样的微笑。
可是现在看着,很刺眼。
而比刺眼还要让她难受的,是接下来袁朗说的话。
“不是喜欢,是爱。”他说。
宋安喜的害怕与担心随着这句回答变成了残酷的梦。
不,这不是梦,这就是现实。
虽然知道眼前的袁朗是因为记忆画面的误导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是宋安喜还是没办法去接受袁朗对别人的女人说爱。
下一秒,她几乎是冲过去的,冲到袁朗面前,红着眼睛,揪着袁朗的衣服,质问道:
“那你之前亲吻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说你觉得你爱我?!你感觉变得也太快了吧!”
“抱歉。那时我只是想确认自己两种记忆的真实性,而且当时新来的记忆力并没有清晰的画面,而我对你却有奇怪的熟悉感,所有才出此下策。好在王小凉已经解释清楚,我才知道所谓的熟悉感是你植入给我的思想的残留,并不是属于我的真实体验——”
“够了!我不想听了!”
宋安喜大声喊着,打断了袁朗的解释。
她恨这样,可是每次都是这样。每每峰回路转,却才发现柳暗花明并非又一村,而是货真价实的绝境。
往前,就跌落悬崖;可往后,已无任何退路了。
宋安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不至于太可怕,而做出不可原谅的事。
自己是被另一个袁朗冲得太过了吗?所以在面对事情的时候,才会越来越肆意妄为,人性自私?
想着,心里在发苦,宋安喜觉得全身都好像痛起来,就快窒息一样。
她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令她快要崩溃的沉默。
“很好,”
她说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袁朗,恭喜你找到前世爱侣,我祝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混蛋,等你记忆复苏完全了,有了声音做配景之后,你丫的再来找我,千万记住,我绝对不会轻易给你好脸色看的!
心里的话如果能够通过眼睛传达的话,袁朗应该看懂宋安喜此时的悲愤交加的心情。
只可惜,袁朗再强悍,也还不至于达到能看透人心的每一点一滴的地步。
所以,这些话,也只能宋安喜在心底说给自己听。就当是自己给自己的,拙劣的,效用少少的自我安慰。
不等听到袁朗的回应,宋安喜霍然转身离开了王良的屋子。
有人快步跟上来,跟着宋安喜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
是阎少安的声音。
宋安喜没回头,她不想让阎少安之类认识她的人看见她脸上不断流下来的眼泪。
“王小凉刚刚回去了,我是另一个时空的阎少安。”
这句话成功让宋安喜停下脚步,她用袖子擦掉眼泪的时候,阎少安已经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了。
“帮我一个忙吧。”阎少安说。
宋安喜没说话,阎少安继续:
“帮我一个忙,帮我离开中国城,离开纪千泽,不被他找到或者用他的皇族身份进行干扰我正常的生活,行吗?”
宋安喜微红着眼眶,看着阎少安,带着惊讶,然后,她懂得了阎少安说这话的原因。
“原来……你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爱纪千泽。”她喃喃的说道。
“利益、家族、亲情,也包括或许你会为止不齿的我自己的梦想。”阎少安平静的说,“整整七年,我跟随纪千泽,天南海北做了一游医,看他悬壶济世普救苍生,固然也有不错的时候,但时日久了,我也渐渐觉着,那是纪千泽的人生与梦,不是我的。”阎少安淡淡的说。
“大概情形我也猜得到。”
宋安喜嘴角逸出无法抑制的苦笑,这种事,另一个袁朗曾经对她说过,她自己也想过当初是否自己只为纪庸医考虑了,而罔顾了另一个当事人的本心。
宋安喜说:“应该是你喜欢纪千泽,想和他在一起,在他是皇族中人的身份曝光后,在你被当今恩国皇帝恩鸿轩以一道圣旨,变换了身份,成为了纪千泽之仆后,再多的爱恋也抵不过为人者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尊严。以及,你最引以为豪的商号事业付诸东流的悲哀。对吧?”
另一个袁朗说过,纪千泽如果不装死来骗得阎少安在那时宁愿以自己身死来了结两人之间的诸多事情,或许两个人的结果会大不一样。
装死的纪千泽固然用这一俗招得到了阎少安的人与半颗真心,但是,两人之间的现实问题却也因为那次“共同赴死”而成为了不能说的隐患。
阎少安不是一个甘愿一生儿女情长的人,她有自己的抱负,自己的理想,若不是纪千泽皇族至亲身份摆在那儿,纪千泽的皇兄是当今皇帝,她阎少安不一定会跟着一起死。即使后来知道是假死,但当时,阎少安赴死的理由中,很难说清楚会没有几分是因为担心恩鸿轩以其弟纪千泽之死,迁怒阎家一脉。
即使后来,她发现自己没死,纪千泽也没死,而决定随纪千泽天下游医,也多少是有考虑到对她再难触及的家族事业有帮助的纪千泽的皇族血亲的关系。
否则,她怎么会甘愿陪着一个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她阎少安从来都是商人,所谓无利不起早,一向是她信奉的准则。她不会干没有回报的事。
听袁朗说过的话再脑子里转着圈,宋安喜看着眼前这个费尽心思,穿越过来找自己的阎少安,心理面五味杂陈。
想来,如果纪千泽不是皇族,也许少了诸多顾虑的阎少安,是会想许多办法,最后把纪千泽绑在他身边,最好是“美人”与“江山”共有,才该是阎少安最想要的人生。
“我为什么要帮你?”宋安喜问。
“因为我能帮你除掉秦萝这个障碍。”阎少安回答。
宋安喜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她竟然在阎少安说话时,于她眼眸中,看见了嗜人的杀意。
到今天她才对阎少安有了一点趋于本质的了解。她远远不是平常时候她所见到的那个光明磊落的阎家“公子“,所谓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说的,当就是她这样的人。
“那很抱歉,交易不达成,你给出的条件没有打动我的心。”宋安喜说。
阎少安笑了。
“你是不是还抱着一个期待,觉得等这个时空的袁朗多出来的那段记忆会彻底恢复,就能想起你来了?”
宋安喜并不惊讶自己这心思会被阎少安说中。她要的何其简单,是个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再说了,在这个世界上,她遇到的大部分的人都是聪明过她的存在。如果阎少安猜不中,才到是会让她觉得不能理解。
只不过,阎少安说这话时候的语气,颇令她觉得意外。
“你什么意思?”她问。
“事情不会依你期望那样发展。安喜,记住这个句话,否则就真的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安喜有点急了。
阎少安摇着头,冷笑着。
“非得我直接告诉你,袁朗的记忆恢复到此为止,不会再彻底的想起来他真正爱的是你宋安喜。朋友,这可连你平常三分之一的智力水平都不到啊。”
宋安喜觉得瞬时间,自己双手冰凉了许多。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阎少安,后者的确是纵横商场的精英,永远知道,要打动合作方,一定要用最直接,最重量级的筹码来进行谈判。
可惜有一点是阎少安无法完全控制的,那就是人心和人性。这两者之复杂成都,神都不一定可以完全把握清楚。
“阎少安,我们相识也有七年了,你认为我是那种——会被轻易威胁的人吗?”
说着,宋安喜抽出了插在头上的发簪。毫不迟疑的,抵在了自己的喉头处。
“我若死了,世界一起完蛋。你确定是想陪我一起共赴黄泉?”
阎少安举起双手,后退两步,说:“我认输。安喜,你说的很对,人心不可测,正如我不能逼你去做我的同谋者,你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的老朋友——我,生不如死吧?”
叹了一口气,宋安喜放下了发簪,低声说:“那纪千泽怎么办?”
沉默良久,阎少安淡淡苦笑着说:“七年陪伴,再多的相欠,我都还够了。还不如趁我还没有太恨他的时候,就此结束吧。”
“也许是对于你这个另一个时空的阎少安来说,结束是最好的选择,但等你离开这里,剩下这个时空的阎少安,一切都还没有经历,依然对纪千泽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之意,你觉得他会愿意接受这种结果吗?”
阎少安笑笑,“为什么不愿意?安喜,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让我离纪千泽够远,让这个时空的我能够完整的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我坚信我是不会抛下我苦心创立的事业,为了那样一个人,四处漂泊的。”
“……就算纪千泽不会去找你,那他的哥哥恩鸿轩呢?当今皇帝未必不会对你做出同样的事。”
“所以需要拜托你,这个唯一可以帮我的人。麻烦你告诉纪千泽,千万别让恩鸿轩知道,纪千泽和我的事。”
“要不要我顺带让纪千泽编个谎话,对恩鸿轩说,当年若非你救过纪千泽,或者纪千泽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这样的话,也许还能抵偿你父亲阎晋对纪庸医所做之恶事。”
这样明显讽刺的话却能让阎少安真就抱拳作揖,诚恳的说道:“如此,那就多谢了。”
宋安喜皱眉头,“这对纪千泽可不公平。”
“可是我听你语气,却像是站在我这边的。相帮我成事的。”阎少安说。
宋安喜叹气。
“爱是一种信仰。很可惜,纪千泽和你,除了爱以外,还有更大的信仰和理想。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也真能为了所谓的梦想放低姿态来让我帮你,想一想,或许替你达成心愿,也是对纪千泽更好的帮助。”
“安喜,谢谢你。”阎少安认真的说。
宋安喜摇摇头,“不用谢。我们也是——各取所需。”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最终还是会想办法让你和纪庸医在一起的。因为,秦万里说过,七年之内,四段姻缘,结果必须是一起。你和那个纪庸医,虽然看上去真的不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没办法,命运不是你我情愿就能被草草改变的。
只是让宋安喜没想到的是,阎少安所谓的除掉秦萝,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要干掉她那位无辜的、可怜的第三者。
据阎少安计划说,她准备借着他对中国城地形的部分了解,带秦萝出去逛街的时候,把她带到人造大瀑布那里去,然后趁其不备,把秦萝推下瀑布,再伪造现场,制造秦萝失足落水淹死了的假象。
宋安喜把这个当笑话来听,可看到阎少安脸上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后,她第一个反应是阎少安脑残了。
第二个反应从怀里掏出装有解药的盒子,拿了一粒给阎少安。
“什么东西?”阎少安问。
“吃了能让你心情变好的玩意儿。”宋安喜说。
想一想,既然身为凡人的她会在病毒作用下变成自私鬼,那阎少安同样是凡人身体,就算灵魂这时候属于未来那位阎少安,但身体的变异多少还是对灵魂有负面影响吧。
她思考的时候,阎少安已经把药丸吃下去了。效果很快,眨眼间,阎少安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的颜色。
“感觉怎样?”宋安喜问。
“神清气爽。”阎少安回答。
“那你还是坚持与我那不靠谱的合作吗?”
宋安喜担心阎少安要江山不要美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纪千泽也算是美人的一种)是出自病毒的缘故,所以才想确认清楚。
阎少安点头说:
“坚持。我是真觉得和纪千泽在一起,为他放弃自己一切的阎少安太傻了。七年时间,什么都够了。”
宋安喜听着觉得有点悲凉。
情之一物,真的永远抵不过人们所谓的其他更现实的东西吗?
对了,不该这么想,应当想一想,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那你怎么除掉秦萝啊?”宋安喜转移话题,实在不想再去想太过悲凉的事。
“其实和我刚才说的法子差不多。安喜,中国城你比我熟悉,这里千沟万壑,对于任何一个非本地居民的人来说,如果没有来过这里,或者无人领路,那行走于期间,只能是无数危险和陷阱等着其踏上去。结果只能是——”
话说到这里,阎少安不再多说。
宋安喜当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只是有些意外和不自在,原来纪庸医那样干净的孩子,爱上的会是一匹冷酷残忍的狼。
或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吧。无非善恶,没有好坏。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越是细想,越发觉得眼前女人言行的矛盾之处。宋安喜头脑中一记闪念过去,她猛的睁大了眼睛,觉得又意外又好笑。
“你根本不可能有足够时间呆在这个时空里,那你也就不可能对秦萝出手。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去认为,你没有杀掉秦萝,来达成合作条件的心?”
——承认吧,阎少安,你最多只是说说而已,才不会为了所谓的离开纪千泽,而对无仇无怨的秦萝做出那种不可饶恕的事。
“安喜,你错了。为了离开纪千泽的身边,我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弄脏我自己这双手。”
“你就这么不希望和我在一起?”
完全是始料未及的,突然间,纪千泽的声音就在两人身后猛然响起。
宋安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看着阎少安,惊讶的说着,声音低到已是刻意压下去:
“你故意的?!”
背对着纪千泽的阎少安微微苦笑,“没办法,为了达到目的,我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