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阿四没有用手去指,只用头朝着马路对面的方向点了一下,说:“就那边那两人,就是刚才那两个坐黄包车的男女,男的提着包袱,女的跟在身边,正走回头路的那两个!”
其他三人都看见了,陈阿鼠有些疑惑,问:“老大,你不是说长顺饭店的人不能碰么?他们可是在长顺的门口下的车。”
钱阿四听了,笑着骂了一句:“你他妈眼睛瞎了?这两男女在长顺门口下车又不进长顺,反而走回头路,分明就够不上进店的那个档次!他们就不是住长顺的人!”
陈阿鼠恍然大悟。王泥鳅听了,倒担心起来,问:“那这两人是有钱呢还是没钱呢?他们算肥羊么?”
钱阿四一脚踢了过去,骂道:“那他妈也比黄包车夫强!”
王泥鳅连忙赔笑,钱阿四耐着性子解释:“看看那两人,身上穿得多规整,这他妈能是穷人吗?而且我刚才可看见了,那女的很漂亮,你们说,在老家要娶一个漂亮女人得花多少钱?这个男的虽然够不着长顺饭店,但也绝对是有钱的!”
“你们再看看那男的手里提的行李,东西可不少,一个公包、一个方纸盒、然后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布包袱这明显是下了班陪太太买东西回来,能买这么多东西,你们说他有没有钱?你们看那男的,这么多东西他都一个人拎着,舍不得累那女的一下,明显是心疼太太,这两人肯定是住在这附近的,长顺周围的房子可不便宜!”
钱阿四说得头头是道,癞头张、王泥鳅、陈阿鼠三人都恍然大悟,一时迫不及待、蠢蠢欲动。
癞头张急急忙忙地说:“老大,那还等什么,赶紧上啊!前面就有一个里弄,那地方人少,咱们跑快点,提前过去,干脆地把那两男女往巷子里一堵,想干什么都行啊”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说不定还能见识见识那太太是怎么样个漂亮法”
电杆下的兄弟都听得“哧哧”地笑了起来,钱阿四把手一挥,说了一声:“就你他妈的色心大!钱才是最要紧的,先干正事!”然后带着癞头张、王泥鳅、陈阿鼠三个,迅速跑到马路对面,远远地跟在了李根和张小姐身后。
李根带着张小姐,顺着马路走回头路,走了一小段,走到他在黄包车上经过时看到的那个窄窄的巷子口,往左边一拐,直接拉着张小姐走了进去。
巷子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两边高墙耸立,墙后绿树成荫,绿茵之间冒出些红顶的小楼,夕阳斜下,阳光已经照不到里面,在黄昏的天色之中显得有些幽暗。顺着巷子里的小道才走几步,路面就拐了一个弯,曲折之后,两边的高墙立即把身后大街上的喧闹声隔离了开来,巷子里变得幽深安静。
张小姐的心一下子又有些慌,她停下脚步,紧张地问李根:“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根只当对方被囚禁久了,精神上有些敏感的后遗症,也没有在意,直接解释说:“张小姐,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这个地方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来这儿只是因为我们需要绕一绕路,布置一些障眼法,防止日本人的追踪。”
张小姐听明白了,暂时放了心,犹豫着又跟上李根的脚步,顺着曲曲折折的巷道往前走。巷道里又窄又安静,一时没有看见人影,李根于是开始着手处理手上的累赘。
他把包袱和公包先夹在左边腋下,腾出双手,首先把鞋盒提起来,把绑在上面的的绳子扯断扔了,然后把鞋盒子打开,取出了那双先前张小姐穿过的渡部的布鞋。
李根直接把鞋子朝左右高墙分别一扔,看着一双布鞋分成了两只,分别落进两边的高墙后面。他凝神仔细听,只听到墙后面鞋子刮擦树叶的声音,再没有听到有其他什么反应李根早观察好了,巷子两边的高墙后是一树树的绿茵,后面的楼房建筑距离树荫还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动作大概率不会立刻惊动人。
李根脚下继续走路,边走边又把手里的鞋盒撕开,同样朝左右两边高墙一扔,扔进了围墙里面。
张小姐惊讶地看着李根的动作,李根笑笑,解释了一句:“这是渡部的东西,不能要。”
张小姐默默地不说话,两人继续顺着巷子走了一段,李根手里又提起那个装白色旗袍的包袱,伸手解结。张小姐一下停住了,看着李根说:“这件也要扔?”
李根点点头,张小姐犹豫着,轻声央求:“这是我的这件旗袍我偷偷藏了三年,渡他们都没见过!”
李根摇摇头,毫不客气地说:“不要低估一个间谍,张小姐,他们对自己老窝里的东西一清二楚!况且,我们刚才从日料店里出来的时候,你就穿着这件旗袍,白色很显眼,还引起过很多男人的注意,它会把日本人追踪的方向直接指向我们,我不能冒这个险。”
李根说的话很直接,让张小姐脸上稍微一红,她不再坚持,眼看着李根如法炮制,把旗袍和包袱皮分别扔进了两边的高墙。
李根手上只剩下公包和装情报资料的和服包袱了,这两样东西还有用,他现在还不打算处理。张小姐看了看李根,忍不住稍微嘲讽了一句:“你怎么舍不得把自己的东西扔了?公包和和服可都是日料店里的,照你说的,它们也不能要!”
李根淡淡地说:“我早就想扔了,不过在扔之前,我得找一个装得下里面东西的箱子。”
张小姐气呼呼地转头,不再理李根。这个男人说得惫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按照计划处理完手上的累赘,进一步减低了暴露的风险,下一步就是走出巷口,到外面继续转车转地方了。计划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李根心里很有把握,胸有成竹。不料刚刚才这样想,他的耳朵就听到身后的巷道里传来“咚咚咚”的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速度很快,后面来了不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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