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睡觉,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陆尘有意放低了声音,怕吓到这男人,感觉胆子不是很大。

「您是陆先生吧?不好意思啊,这么早吵到你。」

宋锦书语气很局促,虽然陆尘没看到他,但能猜到他此刻定然微佝着腰,一只手拿话筒,另一只手则在不安地摆弄着电话线,或者在桌上胡乱比划着。

「我起来很久了,你妻子身体好了吗?」陆尘关心地问。

他记得这男人是为了给妻子看病,才会卖了传家宝的。

「谢谢你啊,我爱人身体还没好,那个医生骗我们,三万块并没治好,反而严重了,我……我打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还要古董吗?我家里还有几件,都是真的,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我家以前很有钱的,我爷爷和父亲收藏的都是真东西……」

宋锦书的语气感觉像要哭了,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以前的事,他从来没和人提起过宋家往日的辉煌,因为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只是个清贫的老师,而且家里的辉煌并没给他带来好运气,反倒吃了不少苦。

但为了让陆尘相信他的东西是真的,宋锦书不厌其烦地说起了往事。

「我们家以前办印染厂,现在的光辉印染厂就是我家的,我奶奶是花轿抬进门的姨太太,和我爷爷感情很好,奶奶生了我父亲和大伯两个,后来打仗了,我爷爷就出国了,但当时出了点事,我奶奶和我父亲都没能出去,不过我爷爷留了不少东西给我奶奶,那些年也没吃什么苦,就是二十年前……唉……」

宋锦书长叹了口气,奶奶倒是没吃什么苦,但他和父母却吃了不少苦,父母也因此早早过逝了,留下他一人,还有那些东西。

妻子不嫌他成分不好,死心塌地嫁给他,这些年没享到福,反而吃了好多苦,宋锦书一直觉得,或许他是个霉星,所以他身边的人才会这么苦,还害得女儿早早夭折,连人间的太阳都没看到过,一生出来就没了。

27年过去了,妻子心里的伤痛一直在,越发自责,觉得自己没用,没能给他添一儿半女,心思也越发重了,身体越来越差。

「我爱人陪我风风雨雨二三十年,吃了好多苦,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她的,陆先生,你买了我的东西不会亏的,过些年肯定能升值,真的,我不骗你……」

宋锦书断断续续地说了半个小时,陆尘没打断他,静静听着,虽然宋锦书有点不太有出息,有着文人的酸腐和固执,但对妻子的爱却让他有点感动。

「我问问,等会儿我打过来。」

陆尘挂了电话,进屋去找江寒烟。

江寒烟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道冰冷冻醒了,气得她抓起枕头就砸过去,还咆哮道:「豆豆你皮痒了是不是?」

耳边传来轻笑声,是陆尘。

「你烦不烦啊,我要睡觉,再来吵吵我给你下个倒霉咒!」

江寒烟咬牙切齿地骂,这么大的人了,比豆豆还不懂事。

「上次卖你元青花的那个宋锦书,打电话来问,还要不要收古董,他家里还有几个。」.

陆尘将枕头放回**,说了宋锦书的事,还有他那辉煌的家世。

江寒烟裹着被子听,挺意外的,没想到那么个落魄潦倒的人,竟然还是巨富之家的少爷,按宋锦书的年纪来算,他小时候应该是锦衣玉食,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青年时期则生变故,只怕吃了不少苦,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他老婆得的什么病?」

江寒烟打了个哈欠,三万块都没治好,得的难道是绝症?

「他没说,夫妻感情挺好的,你要不要买?」陆尘问。

「去看看东西真不真,顺便看看他老婆生的

什么病。」

江寒烟又打了个哈欠,要是真货,收了肯定保值,要是宋锦书老婆得的病不麻烦,她就顺手治一治,当做善事了。

陆尘给宋锦书回了电话,表示一会儿就去他家看东西。

「好的,我在家的,谢谢你们了。」

宋锦书连声感谢,语气哽咽,他四处借钱,亲戚朋友都不帮忙,觉得借了钱是有去无回,他也不怪人家,借给他钱是情义,不借也能理解,所以才想到要卖了家里的那些东西。

江寒烟起床了,吃了早饭,和陆尘一起去宋锦书家,上次来过,但没上楼,是学校的家属楼,有点老旧了。

老远就看到了佝着背站立的宋锦书,在寒风中冻得脸发青,显然在等他们。

看到他们的车,宋锦书面露喜色,忙迎了上来,不好意思道:「辛苦你们了,大冷天的。」

「没事。」

陆尘微微笑了笑,让宋锦书在前面带路。

宋家住在一楼,也就三十来个平方,还做了两个房间,很逼仄,不过收拾得很干净,书架上摆了不少书,电视柜上摆的是14寸电视机,还有缝纫机,这布置看起来像是八十年代的风格。

客厅墙上挂了一张宋锦书夫妇年轻时的合照,年轻时候的宋锦书眉清目秀,面如白玉,是个翩翩公子哥,他妻子面如满月,笑得眉眼弯弯,甜美贤淑的模样。

夫妻俩看起来很般配,只是,江寒烟看到这张相片时,就想到了一个人。

鲁天朗的女朋友余露,和宋锦书妻子竟有几分想像,而且眉眼间和宋锦书也有些相似,江寒烟运用灵力察看宋锦书面相,果然发现了端倪。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近在咫尺呢。

「咳咳……」

屋子里传出女人的咳嗽声,宋锦书说了声抱歉,就推门进去了,过了会儿又匆匆出来倒水,他很细心地倒了半杯热水,再添了点凉水,这才捧进去。

过去五六分钟,宋锦书才出来,歉意道:「失礼了。」

「没关系,你爱人身体要紧,她得的什么病?」江寒烟问。

宋锦书神色瞬间变得黯然,苦笑道:「癌症,去年查出来的。」

家里的存款都花光了,之前卖罐子的三万块也花得差不多了,可妻子的病越来越严重,现在连饭都吃不下,只能喝点米汤水,可宋锦书还是想给妻子治疗,要是妻子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