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周围的士兵死的越来越多,三王子也知道了自己大势已去,尽管他现在忧心忡忡,但他已然没有了再为父王筹谋的能力,只希望顾景瑜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在诓骗他,瓦解他的内心。
顾景瑜没有再说话,他看了一眼紧闭双眸的三王子,此刻在他的身上,顾景瑜感受到了一种暮然之气,临死之人心中残存着一股执念,自己没有必要再说那些让他认清现实的话,不若就让他带着这股执念下黄泉吧。
下一瞬,三王子便毅然决然地看向大单于逃走的方向,跟着大单于一起逃走的,还有他的母亲和妹妹,只希望他们的马儿能跑快些,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被大梁人抓住……
顾景瑜亲眼看着三王子抽出自己的刀,而后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最后,他只听到三王子说,“若是有机会的话,下辈子我想做一个中原人,我想看看中原人的教育是什么样子的。”
三王子说完,手上就猛的用力,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他最后看了一眼满是废墟的大本营,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如今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顾景瑜看着他重重的倒在地上,凝视了他好半晌,然后翻身下马,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将他睁着的双眼阖上,“下辈子做一个平凡人吧。”
说到他们的渊源,那便要追溯到许多年前了,那时候顾景瑜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嫉恶如仇。
而彼时的三王子,也只是一个并不受宠的破落王子,甚至还没有部落中的一个侍女尊贵,因为在匈奴部落中备受排挤,他只能铤而走险,来大梁寻找一处栖身之所。
顾景瑜初见三王子的时候,挛鞮顿缇落魄的就像难民一样,因此也就被顾景瑜当成了家乡闹了饥荒的难民,当时挛鞮顿缇饿的都快昏过去了,还是顾景瑜救了他。
老将军还在位,顾景瑜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重担,他也跟同龄人一样,喜欢广交好友,喜欢跟人拼酒量,看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姑娘,他也会羞得满脸通红。
那个时候,顾景瑜对匈奴人还没有那么嫉恶如仇,所以即便得知挛鞮顿缇是匈奴人,顾景瑜也没有立刻杀了他,只是派人将他绑了起来严加看守。
挛鞮顿缇倒也是个知趣的人,虽然如今像是被囚禁起来了,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即便被关在小黑屋里,挛鞮顿缇也没有半点不悦,至少在这个小黑屋里面,他不愁吃喝,也不会担心有族里的兄弟会暗中对他下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顾景瑜也看出来了挛鞮顿缇没有坏心思,这才吩咐人把他放了出来,二人在兵法上但有些默契,于是二人渐渐熟悉起来,经常在一起喝酒,讨论兵法。
后来挛鞮顿缇的势力慢慢扩大,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由他人践踏的王子了,他终于决定回到匈奴去,拿回属于他自己该有的东西。
临行前,挛鞮顿缇告诉了顾景瑜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对他说,若是他此次回到匈奴,能够拿到属于他自己的东西,问鼎大单于的位置,那他就跟顾景瑜保证,他在位的这些年,一定跟大梁互通友好。
顾景瑜也在期盼着,挛鞮顿缇能够取代他父亲的位置,成为匈奴部落新的大单于,只是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消息,顾景瑜也就忘了这回事儿,却不想再次见到他,却是在战场上。
曾经的至交好友,再次见面已然成了对手,顾景瑜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郎了,他已经被边关的生活磨平了棱角,越来越有镇国大将军的气度和担当了。
挛鞮顿缇还顾念着以前的旧情,他不愿意和顾景瑜刀兵相见,顾景瑜和他的大哥交手,挛鞮顿缇从他的攻势能够看出来,顾景瑜进步了很多,出手便是杀招,狠辣无情。
他本想着,若是他当上了大单于,一定想方设法地改善匈奴和大梁的关系,到时候他就有脸面再次见到顾景瑜了,后来听说顾景瑜成了亲,他思考了很久,送给了顾景瑜一对他亲手雕刻的娃娃,一男一女,作为顾景瑜的宋声声的新婚贺礼。
顾景瑜也没有想到,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匈奴的大本营,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挛鞮顿缇了。
挛鞮顿缇,下辈子做一个中原人吧,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娶一房柔顺的妻子,生两三个可爱的孩子,和兄弟们一起侍奉父母,再也不会遭受战乱的痛苦了。
“唳!”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之中,一群人正在慌忙的逃窜,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海东青的鸣叫。
“驾!”
大单于侧头看了一眼那只海东青,心里越发的绷紧了,他心里突然传来一种极其不适的感觉。
与此同时,颠簸的马车中坐着挛鞮顿缇的母妃和妹妹,还有其他几个皇室女眷,在听到车外海东青那凄厉的鸣叫之时,挛鞮顿缇的母亲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挛鞮顿缇……”
“母亲……”
女儿连忙去握住她的手,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挛鞮顿缇……他出事了……”
挛鞮顿缇的母妃痛苦的出声,“他死了……”
“啊!哥哥……”
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母子连心,挛鞮顿缇的母亲虽然没有接受过中原的教育,但是挛鞮顿缇从中原回来之后,曾告诉过他这句话。
母子连心,是最亲的人能够感受到觉察到对方的想法,思想或者遭遇。就像现在这样,虽然自己没有亲眼遇见,但是作为挛鞮顿缇的母亲,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就这样死掉了。
可是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为挛鞮顿缇的死感到伤心难过,因为他们的麻烦也来了。
正如顾景瑜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大单于果然打算逃到北漠去,他们本以为已经逃出了生天,却没想到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