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朝目光微微一凝,有些无措,声音放柔:“怎么哭了?”
落日熔金,余霞成绮,姬容朝沐浴在昏黄的日光下,冷峻深邃的面容奇异的透着不曾窥见的温柔。
姬安情恍然间陷入在柔情的漩涡中难以挣脱,好像曾经也有一息时光是如同此刻一样的。
或许是情绪使然,姬安情上前几步埋入姬容朝的怀中,放声大哭。
其实她本来是想环住姬容朝的脖子借个肩膀哭一下,可惜身高不够只能抱住了他健硕的身子。
姬容朝全身僵硬,软玉在怀,温甜的香味充盈鼻腔,痒痒的挠人得紧。
冬日本就严寒,姬安情穿的也不算少,低头垂眸看起来就像一个圆滚滚的球,姬容朝唇角却是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倒觉得颇为可爱。
姬安情似是在发泄一天的委屈,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似的。
姬容朝轻叹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如母妃哄乐儿一样,哄着怀里的小孩。
姬安情身子一颤一颤的,抓着姬容朝的袖子抹着眼泪,一边上手一边呜咽着说:“会帮你洗的。”
姬容朝失笑,趁着这功夫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低声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姬安情扁着嘴,满肚子的委屈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咕——”
姬安情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嚣着,闹得她满脸羞红,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往后走了几步。
姬容朝轻咳一声掩饰快要溢出眼眸的笑意,温声问着:“饿了?可要同孤一起用膳?”
姬安情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开始点菜:“我要吃火腿炖肘子、酥酪、酒酿清蒸鸭子还有豆腐羹!”
姬容朝欣然应下:“好。”
膳房准备需要一段时间,姬容朝领着本该禁足长乐宫的姬安情进了内殿,东宫的人早被福康一一打点过,无人敢透露出去一点消息。
才走了几步,姬安情就觉得全身骨头酸痛的很,凝望着姬容朝的背影,决心求助一下万能大佬姬容朝。
“我一定得在长乐宫禁足到直到我们成婚的那一天吗?”
姬容朝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嗯。”
“就不能不成婚吗……”
姬容朝周身的空气陡然冷了一度,他转过身,走近一步:“为什么不成婚呢?”
“先帝下的圣旨赐的婚,唯一能解除的条件是待你有了心悦之人后,方能至太后那解除与孤的婚约。”
“从始至终没有选择的只有孤。”
“你问孤能不能不成婚,当然能啊,你与那上不得台面的方廷往慈宁宫那一跪,即使是庶子太后也得同意。”
“既如此不愿,父皇赐婚时怎么还要说出非孤不嫁这话呢?”
姬容朝的语气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分情绪,可他说不清是为什么这般愠怒。
姬安情被姬容朝的质问吓到了,苦着脸小心翼翼看着他,嗫喏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真的与方廷没有私情。你也说了我可以到太后那解除婚约,若我真的喜欢那方廷肯定早就去了。”
“我只是想自由的活着,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受各种陷害,不用顶着准太子妃的头衔。”
“我做不到去欺骗太后而达到解除婚约的目的,所以才一直耗着。如今皇上这般就是逼着我只能乖乖在长乐宫待嫁,我怎么可能会愿意?”
“当时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形势所逼,我不想嫁给任何人,我不是只能依附夫婿而活的人。”
“当然我也可以一直不解除婚约,一直拖着不成婚,可这样平白空占了太子妃的位置,耽搁了你的婚事,我也于心不忍。”
听完姬安情的话后,姬容朝心情舒畅了不少,眼神一暗:“你无需在意孤的婚事,自知事起孤便知你以后会是孤的正妻,这么多年来,已然习惯。”
“除了你以外,不会有别人成为太子妃。”
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姬安情以外,还有谁能做他的太子妃。
思来想去,都令他颇感不适。或许姬安情真的是唯一适合他的人了。
姬安情一时语塞,鬼使神差问了一句:“可是很多人想要成为你的太子妃。”
“她们都不如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怎么会,该是我样样不如她们才是。”
“在孤这里,你就是好的。”
姬安情的心房猛然为之一震,暖意涌上心头,扑通扑通跳动着。
张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姬容朝眸光落在姬安情有些凌乱的发丝上,轻言:“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地位本就逃不开争端。”
“从前的蛮横也无形之中挡住了许多猜忌,如今你已然转好,暗中的人自然盯着你不放。”
姬容朝话里话外都在警示着姬安情,他知道的远比姬安情知道的还多。
“不要再任性了。”
“小心行事,万不能再被人钻空子。”
姬安情双唇一抿,心中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一时之间,两人都未曾说话,气氛有些许的凝重。
直到香气四溢的味道钻入鼻子,才打破了冰点。
若无其事对坐着,端上来满桌的膳菜,她点的菜全在里面。
姬安情心情总算好了许多,拿起筷子就准备夹菜。
只是她的手臂酸到不行,夹菜的手一直颤抖着,好不容易夹起的鸭腿直接掉回盘里。
姬安情有几分泄气,心中狠狠骂着罪魁祸首黄嬷嬷和那位狗皇帝。
姬容朝夹起那块鸭腿放至姬安情的碗中,不动声色地问着:“手怎么了?”
姬安情努着嘴,抱怨着:“还不是因为皇上安排的嬷嬷,让我举了好久的碗,手能不酸吗?”
“我没做好就要打我,我这全身上下都被她打了一个遍,都要痛死了。”
姬容朝脸色转瞬阴沉,眉眼浮上戾气:“她怎么敢打主子的?”
“哼,她仗着是皇上派来的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姬安情放下筷子,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你看,全是拜这黄嬷嬷所赐!”
姬容朝见着姬安情的动作,下意识偏头非礼勿视,听了姬安情的话,又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手臂处好几块的淤青。
手臂都是如此了,更何况被衣服掩盖住的其他地方。
姬容朝手不受控制的搭上了姬安情的手腕,冰凉的温度使得姬安情缩了缩手。
姬容朝迅速收回手,眼神复杂:“疼吗?”
“疼啊,怎么能不疼?眼睛都哭肿了!”
姬容朝垂眸,低语轻喃:“她怎么敢的……”
姬安情没有听仔细:“什么?”
姬容朝摇了摇头,轻笑着替她挽了挽鬓发:“你受苦了。”
“放心,不用怕她。”
“你的礼仪很好,不用再学了,往后就好好休息吧。”
姬安情不是很明白姬容朝的话:“什么意思?明天黄嬷嬷就不来了吗?”
姬容朝只是宽慰一笑:“用膳吧。”
“想吃什么,孤给你夹。”
……
享受了一顿由一国太子帮忙夹菜的超高待遇的晚膳,姬安情拿着姬容朝给她的药膏,心满意足翻墙离开。
姬容朝本欲开口送她回宫,姬安情却是中气十足摆摆手:“不用送了,翻墙我老熟了。”
看着又恢复活力的姬安情,姬容朝目光逐渐灼热,直到她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内。
转身的功夫,姬容朝已然变了脸色,吩咐着福康:“查黄嬷嬷,孤可不信小小奴才真有这般大胆子。”
“是。”
回宫沐浴后,姬安情趴在**让小宫女帮她抹着药,龇牙咧嘴喊着痛的模样连小宫女看了都觉得黄嬷嬷狠心。
小宫女走后,姬安情后知后觉嘟囔着:“忘记拜托姬容朝帮我捞一捞我可怜的宫人们了,看来明天还得再翻次墙。”
算了,就当去串门吃饭好了。
盖好被子,困到不行的姬安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中还不忘怒骂几句黄嬷嬷。
明天,又会是怎样的噩梦?
真希望一觉醒来,就不必受这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