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三人靠近内务府。
远远的,黎晚晚就看见内务府门前边上那抹藏蓝色太监服的弱小身影。
他低着头蹲在墙边,内务府门口人进进出出,没一个人上前询问。
黎晚晚心中一喜,偷偷看了萧晏容一眼。
很快,圣母女主也注意到了小太监的存在。
林锦婳声音迟疑:“这么冷的天,他怎么一个人蹲在那儿。”
“兴许是被上头的管事斥责了吧,这几日我路过这里很多次,几乎每天都能碰见像他这样的。”黎晚晚不在意道。
她推着林锦婳要路过,但刻意放慢了脚步,让林锦婳有时间思考。
林锦婳忍不住侧头看去。
小太监十来岁的模样,白白净净,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
他穿的十分单薄,捏成拳头的手早就被风吹得通红,手背上还交错着起青紫的鞭痕。
宫里资深的大太监向来是懂怎么折磨人的,因为捱不过那种折磨而自杀去世的小太监,每年不在少数。
林锦婳心头一软:“晚晚,等等。”
黎晚晚在她开口的瞬间停下,就像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
萧晏容不由侧目看了她一眼。
黎晚晚推着轮椅靠近。
“你叫什么名字?”林锦婳关切地问,语气温柔似水。
小太监抬头看见几人,先调整姿势,跪下磕头行礼,哭腔里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奴才小石头,奴才不慎惊扰了几位殿下、贵人,请几位主子恕罪。”
“小石头。”林锦婳微微蹙眉,倾身将他扶起来,问:“你为什么哭?”
小石头一怔,反应了一下,才知道面前这个长得漂亮温柔的姐姐是在关心自己,一张嘴,再也忍不住似的抽噎起来。
他断断续续道:“家中一共五个孩子,为何……为何要偏要送我进宫来。”
穷人家为了贴补家用,将年少的孩子送入宫当太监是常有的事,可进了宫就是阉人,哪怕以后能爬到高处,最初的折磨是少不了的。
林锦婳自出生就是侯府嫡女,听闻这种事,每每心疼又无奈。
她叹了口气,出声安慰道:“天下没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你进宫了至少不愁吃,在家说不定已经被饿死了,你觉得他们舍弃你,其实是在想办法保护你。”
小石头哭声一顿,呆呆地看着林锦婳。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他。
真的吗?
林锦婳见他听进去了,露出一个浅笑,随后掏出一张帕子递了过去:“把眼泪擦干净,你爹娘心中一定是挂念你的,他们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雪白的绢帕,干干净净的,一点污渍都没有。
小石头看了许久才缓过神,讷讷接了过来,说:“谢谢。”
看到这,黎晚晚心中舒了一口长气。
这场景与书中描写的当年林锦婳给萧晏容递帕子的场景大差不差,萧晏容那么聪明,该从中间领悟一些东西吧?
她推着林锦婳离开,偷偷瞄了萧晏容一眼。
他倒是没有看她,垂着眸,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虽然看不出情绪,黎晚晚却从他上翘的唇角中感受出一丝凉薄的讥讽。
还有他周身散发出的阴郁乖戾气息,让黎晚晚背脊不由发寒,想要逃离。
她预想到这件事会给萧晏容造成很大冲击,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他一个字都不说,甚至仍旧笑着,可黎晚晚的腿莫名发软,有些迈不动步。
“糟了。”黎晚晚停下脚,暗道一声。
“怎么了?”林锦婳奇怪地问。
“这一打岔,我忽然忘了那开满花的地方在哪儿了。”黎晚晚不好意思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你现在坐轮椅也不方便,不如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出来寻?”
她说完,余光看见萧晏容朝自己看了过来,她不敢抬头,背后出了一层细汗,只盯着前头林锦婳,等她回应。
“也好,太医说我这腿不能受太久寒,我们先回去吧。”
黎晚晚二话不说,推着轮椅调转方向,整个过程目不斜视。
“本王同你们不顺路,就此分开吧。”萧晏容笑出了声,“黎晚晚,晚上记得别睡太死。”
那笑声不同平常,而是低沉诡异,传入耳中,让黎晚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多谢六殿下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推着林锦婳落荒而逃。
走出老远,林锦婳问:“晚晚,六殿下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他为何要提醒你……”
黎晚晚干笑两声:“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明日的早课他怕我起不来,怕我逃课吧。”
林锦婳蹙眉,还想再问,却被黎晚晚送回了屋关上门。
黎晚晚回到屋里,急得团团转。
萧晏容太擅于掩藏情绪了,或者说,来到这个世界,跟他本人有了接触后,很多时候,黎晚晚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再或者说,她知道他是反派,喜怒无常,手段狠辣,变态又别扭,但她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自己。
晚上别睡太死,那是什么意思,要杀她?
可面对萧晏容,她就算醒着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啊!
黎晚晚伸手在自己人中上掐了一会儿,起身查看房间的窗户是否严实。
可就算严实,她也觉得难不倒萧晏容。
坐立难安了几个时辰,终于捱到黑天。
黎晚晚心中有预感,今夜会出大事,所以她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还是强迫自己不能睡着。
约亥末,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黎晚晚抱紧被子,把自己蜷起来。
紧接着,窗外的寒风灌入,淡淡的血腥气钻入鼻腔。
她心头一凛,第一反应是萧晏容受伤了,钻出被子想要查看。
她一探头,就被提着后颈拎了起来。
萧晏容那张放大的神颜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黎晚晚清楚地看清他漆眸里毫不掩饰的疯狂。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