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容回府时天已经黑了。
他没回房,而是径直去了书房,摊开一张京城势力图,仔细研究有无遗漏的地方。
云一便是在此时进来。
“主子,今日有人往府里递了信。”
萧晏容还未接过,已经觉出几分怪异。
他认识的人要跟他说事,大多当面直说,碰不上面,顶多找人带个话。
不是请帖,也不说是谁,而是信封。
见他神色,云一知道他担心有诈,亲自拆开信封,看见里面叠得整齐的雪白小笺时一怔,随后取出来,递了过去。
小笺打开,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查七皇子。
毫无疑问,指向的正是他近日苦恼的赈灾粮一事。
可七皇子萧正风出身低微,平素不问朝政,又因年岁小没有开府,与静嫔居在宫中。
能手伸到青州去,给他添乱?
萧晏容唇边弧度平了些,陷入深思:“送信的是什么人?”
“门房说是个小乞丐,几岁的小儿,应该是收钱办事的。”
“去查。”
“主子,那信……”云一迟疑道。
萧晏容目光变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地敲着桌面,许久后才说:“一并去查,仔细查。”
云一大费周章查了一番回来已是深夜。
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他神色肃然:“主子,属下找那小乞丐问了,他说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让他干的,属下又找到卖糖葫芦的,他说是街边卖糖人……”
“说重点。”萧晏容敲了敲桌子。
云一汗流浃背:“主子,写信的人至少找了十个人辗转,中间还有路过京城的商人,当日就离开了,根本无从下手,查不出来……”
书房内气氛忽地一沉,到了最低点。
压抑许久,萧晏容捏着纸笺,摩挲着上面精美的暗纹,倏尔露出一个笑来,前所未有的柔和。
“有意思。”
连字迹都不愿意暴露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发现?
“不用管了,查萧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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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重阳,黎晚晚不用出门,待在府里,乐得清净。
书中,重阳节,萧玉景拒绝了林灵月的邀约,与林锦婳重归于好,共赴灯会。
林灵月心生嫉妒,命人支开林锦婳,而后趁乱打翻提灯制造火灾,想要把林锦婳烧个好歹。
结果自然败给林锦婳的金手指,没伤她分毫。
黎晚晚提笔,从黎文川的书房中找了正常的纸,写完给了青青。
“送去六皇子府。”
“小姐,还像昨日一样送吗?”
“这次不用,有人问,你如实说你是黎府的便是。”
“哦。”
黎晚晚怕像上次在长公主府一样,给自己带来灾祸,从此不亲自参与与女主有关的纷争。
但她依旧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萧晏容,让他英雄救美,送他个人情。
他不一定买账,可她毕竟答应过他,这种关头,还是要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
送完信,黎晚晚就安心休息了。
另一头,萧晏容从信上得知今夜灯会上要起火。
“多派些人暗中查探,若有异动,立马回报于我。”
他不亲自去灯会,因为这是黎晚晚传来的消息。
从前几次的事判断,黎晚晚跟林灵月之间没有勾结。
所以她的“预测”,不是她说的梦中预知,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不会在不确定的事费功夫。
萧晏容把信件搁置一边,翻开一旁的书,取出中间夹的小笺。
两张一起对比。
一张是素白色,平平无奇的常用纸。另一张,是特别的带着淡淡黄色的纸,纸张略厚,有一股清香。
字迹更不用说了,前者是黎晚晚自己写的,她喜欢用竹笔,字上有竹笔尖划过纸张的印记,字写得方方正正,勉强算是规矩。
而后者字迹……说是字都有些抬举。
他对比了番,便搁在了边上,去干别的事了。
谁知随着天色渐暗,到了晚上,竟真的有人回禀,说灯会上出现异常。
萧晏容第一时间赶到,因为有眼线,赶在萧玉景前面找到了林锦婳,救她于危难之间。
把林锦婳安全送回安国侯府,萧晏容凝目沉思。
上次为了林锦婳的安危,他误会了黎晚晚,想对她赶尽杀绝。
他观察了这么久,杀了林灵月总归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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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灵月是安国侯的嫡女,动起手来并不容易,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萧晏容正想着,门被敲响。
“主子,黎府来人传话,黎家姑娘请你去百萃楼,她说有话要跟您说,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近来他忙着解决青州的事,鲜少把精力放在黎晚晚身上。
他以为,黎晚晚暴露真实目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毕竟身上带着任务,再想藏,背后的人也会催促。
可宫中监视她的眼线说,她安分得很,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简直出乎意料。
或许……是她太过狡猾,骗过了那些眼线?
决定亲自察看,萧晏容欣然来了百萃楼。
这回黎晚晚已经率先在雅间里等他了,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来一样。
面对萧晏容,黎晚晚已经没了最初的紧张,举止间多了从容。
她亲手给他沏了杯茶,道:“沏茶的手艺是前几日在宫里刚学的,殿下不要嫌弃。”
萧晏容没接茶,透过氤氲的热气,含笑看着她,问:“是什么话,在信里说不清楚?”
其实没什么说不清楚的,大不了把信写长一点。
不过她昨日递信,让萧晏容英雄救美,刚立了功,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只是想见殿下的借口。”她如实说,摆出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殊不知,在萧晏容眼中,她这姿态与平日里的她有着难以融合的割裂感,无比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