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余几个不敢抬头的贵女比,周芷安显得从容许多。
她大方地抬着头,脸上是得体的笑,见萧怀野看过来,刚要颔首行礼,却见他的目光轻飘飘从她身上划过,落在了她身后,停留了好一会儿。
周芷安顺着他视线转过身,看向黎晚晚,心微微一窒。
黎晚晚只想回屋歇息,没注意远处的**。
所以见周芷安对她露出宽和的笑容时,她有些茫然。
周芷安自小出身尊贵,高高在上的气势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从今早在宫门口见面到现在,这是周芷安第一次正眼看她。
黎晚晚并不在意别人的轻视,自然也不在意别人的重视,或是任何态度。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撮合萧晏容和林锦婳。
是以黎晚晚只是礼貌朝她笑笑,不卑不亢移开了目光。
周芷安垂眼,思索了一会儿,加入旁边几人的交谈。
休息了一小会儿,继续学礼仪。
对于黎晚晚来说,这些规矩繁琐复杂,她想留在宫里,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加上对她格外严厉的李尚仪,一日下来,黎晚晚腿都失灵了。
“书文斋东边连着后宫,张公公吩咐了,几位小姐对宫中不熟悉,若是没人领着,不要乱走。”
用晚饭时,钱舒华怂恿周芷安:
“芷安,你对宫中熟悉,不如带我们去御花园逛逛?”
周芷安欣然应了:“不过不能走太远,免得尚仪斥责。”
林锦婳道:“好啊好啊。”
袁春和许娇本有些顾虑,但身份低说不上话,便也答应。
只有黎晚晚,一口饭噎在嗓子眼。
这帮姑奶奶是真不嫌累啊。
她连忙喝了口汤压了压:“你们去吧,我太累,走不动了。”
林锦婳还想再劝,看她真的疲惫至极,便顺着应了下来。
饭后她们出去逛,黎晚晚在榻上休息。
忽然有人敲门:“黎小姐,宫人备好了热水,你要沐浴吗?”
想着泡个澡更解乏,黎晚晚道:“进来吧。”
她闭目养神,直到闻出空气中异样的味道,蓦地睁开眼,盯紧倒水的宫女。
水里加了东西,她这一泡,肌肉的酸痛感几天都缓不回来。
累了一天,黎晚晚登时冒火,气冲冲走到那宫女面前。
“你是书文斋的宫女?”
小宫女有些手抖,想点头,还有些犹豫。
黎晚晚眯起眼睛,思索最高的那种可能性。
从早上起,她明显能感受到李尚仪对她的不同,李尚仪的身份,不是轻易能被买通的。
至于后来有些古怪的周芷安,虽不清楚她的态度,但她的地位和手段,若是动手应会一击毙命,不会使这种折磨人的变态伎俩。
“是六皇子指使?”黎晚晚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宫女目光闪躲,八成是猜对了。
坏心眼儿的小孩。
她在宫里还有正事要办,这样下去可不行。
黎晚晚吸了口气,问:“六皇子在宫里吗?”
-
黎晚晚来到宫女说的位置附近。
日近黄昏,周围空旷,人影被拉得老长。
她看了一圈,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个白色身影,提气走了过去。
兴许走得快了,刚到亭前,她膝盖一软——
“扑通”跪在了亭前。
“嘶——”黎晚晚疼得龇牙咧嘴。
亭内摆着暖炉,石桌上放了棋盘,萧晏容闲适地看着上面的残局,闻声看了过来。
他低笑一声,语气温和无辜:“两日不见,黎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
黎晚晚盯着地上的青石板,唇无声地骂了好一会儿。
腿使不上劲儿,她索性撑着身体跪坐起来。
“六殿下既然要我进宫,为何又为难于我?”
萧晏容拈起一枚白棋落下,又拿起一枚黑棋,语气理所应当:
“不牵绊你些,难道放任你做坏事吗?”
黎晚晚明白了。
萧晏容没指望她帮他追林锦婳,让她进宫,只是想让更多的眼睛盯着她,找她的破绽而已。
但她想不通,难道不是留给她自由支配的时间越多,她才越有行动的可能,越好抓住纰漏吗?
串通李尚仪,把她训得不人不鬼的,这是什么意思?
她疑惑地看着萧晏容,见他笑容愈发深了,才慢慢从中品出几分捉弄来。
头一次,黎晚晚跟他说话没带笑容。
“与其这样,殿下还是送我出宫吧。”
累,太累了。
转念间,她又恢复理智——她“喜欢”萧晏容啊!
连忙找补:“原本想着能与殿下常相见,还能帮殿下接近林锦婳,我才欢欢喜喜进宫。谁想到殿下好心当成驴肝肺,提防我不说,还故意派人折腾我。若真是此般,还不如去你身边当个侍女来得满足。”
她越说越委屈,末了颇为认真地抹了把眼角,从内怀掏出一个纸包。
“本要送去六皇子府,可临近进宫,时间紧没抽开身。我不会害你,信不过的话,你可以让祁鹤先检查。”
萧晏容看着她眼睫上的湿意,眉梢微微一挑。
真给欺负哭了?
“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命运掌握在殿下手里,殿下执意让我留下,我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黎晚晚说着说着,竟是把自己劝妥协了。
沉寂半晌,她想起一事,试探道:“殿下所中之毒,可有眉目?”
她这几日倒是回想起来些可能与此毒有关的细节,但书里用到毒药的地方太多,她得让萧晏容提供一个大致方向,才能将情节顺下去。
见他不说话,黎晚晚继续引导,“殿下有没有想过,是宫里的人?”
“宫里?”萧晏容看上去对此事不太上心,只是轻笑一声,略带嘲讽,“范围未免太大。”
满朝文武,兄弟手足,都是宫里。
黎晚晚抿抿唇。
“后宫呢?殿下有怀疑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