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真真拍着额头喃喃道:“金知弦,金知弦……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沈清歌笑,“你当然觉得耳熟,今晚不是才刚刚见过。”

姬真真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奥!我想起来了,就是今晚那个……开屏的金孔雀,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却又胆小怯懦、蠢笨如猪”,姬真真接连说了四个成语,来表达她对金知弦的看法。

想到他还曾经搭讪过自己,姬真真嫌恶的皱起眉头,醉醺醺地说道:“这个金知弦一看就不是良人,你父亲为何要让你嫁给他这种人,不能嫁,坚决……不能嫁!”

姚芊羽惨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我也不想嫁,可父亲说弟弟生来体弱撑不起虚无门,说可惜我是个女子,说嫁给金知弦可借助云霄宫的势力保住虚无门在江湖上的地位,让我要识大体顾全大局。

可我就是不愿意,我去质问父亲,为了虚无门就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吗?父亲暴怒,大骂我不孝,说作为虚无门的大小姐,有责任和义务为了门派牺牲小我顾全大局,最让我痛心的是就连亲生母亲也训诫我不能那么自私,让我为了门派的利益为了弟弟接受这门婚事,不要任性。

我就是想不明白,是我错了吗?我活着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虚无门,为了弟弟做出牺牲?我不甘心被牺牲就是大逆不道自私自利?”

姬真真听完,又“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怒声道:“屁话!你做的对!你父母才……自私,世上哪有……这样的父母,为了所谓的名誉地位……牺牲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他们不配……做父母,不配……”话没说完,趴在桌上不动了。

姚千羽语气低沉道:“真真性情洒脱、果断坚强,敢说敢做,好生令人羡慕。”

看来自己又要拿原主悲惨的身世一用了,沈清歌沉吟道:“有一位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幸福的人生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我就和你说说我的人生吧……”

听完沈清歌的讲述,姚千羽疑惑道:“没想到沈姑娘有这样的过往还那样的豁达,难道你不恨吗?”

沈清歌道:“恨也是一种情感,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囿于囹圄得不偿失,不如放下。”

“沈姑娘,我很佩服你,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姚千羽道:“我总在想,如果我有能力有本事,父亲是不是就不会看轻我,不会拿我去联姻换取虚无门的利益。其实,我本来打算去逍遥门的,我不敢明着反抗父母,只能采取这种消极的对抗,我很羡慕你和真真的豁达和勇气。”

今晚没有星星,月亮已经升起,清冷的月光透过海棠树的枝丫撒下点点银光,微风吹过,娇艳欲滴的海棠花从枝头片片掉落,带来清幽的微香。

沈清歌慢慢道:“姚姑娘不必羡慕任何人,命运总是不如人愿,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都要为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我也不例外。

其中有艰辛痛苦、无奈迷茫。正是无数的痛苦、重重的煎熬,才使人变得成熟。

我相信你也一样,总有一天,你会走出迷茫,会变强,破茧成蝶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姚千羽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眼里带泪含笑说道:“沈姑娘,谢谢你!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以后的路我会勇敢地走下去,哪怕在难走在孤独我也不惧。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知你苦痛、劝你开怀、予你鼓励、与你共一醉,就足矣熨烫这簌簌风尘,这杯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咣当”一声,趴在桌上不动了。

沈清歌叹息道:“她人独醉我清醒,今夜无人共枕眠。”

“你想与谁共枕眠?”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沈清歌不满道:“阿尘,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音,你总这样出其不意的突然出现,很吓人的。”

夜轻尘:“我下次让人鸣锣开道。”

沈清歌:“……”

转身不理他,高声大喊:“甄言!”

片刻之后,甄言带着一位膀大腰圆的厨娘过来,“沈姑娘有何吩咐?”

“你让人把她们两个送回房间。”

甄言挥挥手,“玉婶,送两位姑娘去以前姬姑娘常住的那个房间。”

“是。”玉婶很轻松的一手架起一个,干净利落。

甄言解释道:“姬姑娘喝酒两杯倒,每次喝多了都是玉婶送她回房,沈姑娘放心。”

“沈姑娘可还有别的需要,菜有些凉了,要么我让人给你热一下。”

沈清歌微笑道:“菜就不用热了,你能不能在给我拿一坛甄老板的私藏——葡萄酒。”

“姑娘稍后,老板吩咐过了,只要小店有得,姑娘随意取用。”

沈清歌道:“多谢甄老板的美意。”

甄言很快送过来一坛酒, 夜轻尘走到沈清歌的对面坐下,“女子不易过多饮酒。”

沈清歌打开坛盖,双手抱着酒坛咕嘟嘟地直接喝了几大口,擦擦唇角的酒迹说道:“我不是一般的女子。”

夜轻尘轻声道:“我知道,整个幽冥大陆找不出第二个清清这样的奇女子。”

沈清歌玩味道:“奥,那阿尘说说我奇在哪里?”

夜轻尘认真道:“清清脑子里有很多奇思妙想,创办了幽冥集团,提出了推恩令……”

“停,那是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智慧,不是我想出来的,我还是喝酒吧!”沈清歌举起手里的酒坛,“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要不要来一杯。”

夜轻尘道:“酒大伤身。”

沈清歌笑眯眯地说:“这是葡萄酒,不会伤身还有助于美容养颜。”

夜轻尘:“不需要。”

沈清歌笑着揶揄道:“瞧我这记性,阿尘曾经说过自己是绝色美人,的确不需要画蛇添足了。”

夜轻尘:“……”

月光的照射下,夜轻尘的脸笼罩在一片银辉之中,清冷淡漠,是那么的好看,好看的让人迷恋,沈清歌忍不住起身凑到他脸庞闻了闻,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没有一丝酒味,“你今晚没和他们一起喝酒?”

夜轻尘道:“我一直在楼上的房间。”

沈清歌睁大了眼睛,“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吧?”

夜轻尘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看着沈清歌,点点头。

沈清歌扶额叹息,“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吃晚饭?”

夜轻尘道:“你不在,不想吃。”

“以前没有我陪你吃饭,你不照样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怎么这么矫情,你知不知道你毛病忒多,惜字如金、教条、洁癖、不知变通……”沈清歌把自己的筷子递给他,叹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不说你了,今晚光喝酒了,菜基本上都没动,你凑合吃点吧,这么晚了,你都不知道饿吗?”

夜轻尘静静听着沈清歌不停的抱怨,心中一片宁静,就好像船终于驶进了港湾。他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嘴角微挑,看着沈清歌手中的筷子,最终接过来。

沈清歌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拎着酒坛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夜轻尘吃饭。

看他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他吃饭的礼仪很好,优雅端庄,没有一点声响,普通的饭菜,愣是让他吃出饕餮盛宴的感觉。

沈清歌往嘴里倒酒,一滴也没有倒出来,她摇了摇酒坛子,空空如也,“切!这么快酒就没了,也太不经喝了。”

她把酒坛子扔在一旁,闭着眼睛,左手托腮,右手食指无聊的敲打着桌面,咚、咚、咚,像水滴落入玉盘,落入夜轻尘的心中,**起阵阵涟漪。

夜轻尘放下筷子,轻声喊道:“清清。”

不知是夜色撩人?是酒醉人?还是因为对面的人?千杯不醉的沈清歌大脑有些晕沉,低低“嗯”了声。

“你醉了?”

沈清歌伸出白皙的手指晃了晃,“No,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头晕而已。”

夜轻尘:“你醉了!”

沈清歌委屈道:“我没醉!”她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清澈,看上去无比正常,“月下美人?你是海棠仙子吗?真好看。”

夜轻尘:“你醉了!!”

沈清歌站起身,步履平稳的走到夜轻尘身旁坐下,点点他挺秀的鼻梁,“这也好看”,接着往下点在那形状优美泛着温润光泽的嘴唇上,“这更好看,粉色的,像蜜桃果冻,我都好久没吃果冻了,好想吃啊。”

夜轻尘眉梢微挑:“何为果冻?”

沈清歌似乎脑子有些迷糊,喝了酒嗓音有些暗哑:“果冻?你竟然没吃过?软软的、甜甜的,就像……”

她皱眉思索,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对,就是这个味道!”

夜轻尘轻声低语:“什么味道?”

沈清歌笑眯眯的说:“甜蜜的味道。”

夜轻尘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直直盯着那带着酒香的红唇,鬼使神差的说:“我想尝尝?”

沈清歌愣愣地看着夜轻尘,她真有点装不下去了,这点红酒怎么可能让她醉倒,她真的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可偏偏夜轻尘非说她醉了,她就想装醉戏弄他一番。现在,他说他想尝尝……

尝什么?

“果冻”?

还是她的……?

这画风不对呀?他一向都是清冷淡漠的,一张禁欲般的脸面无表情。

难不成他在撩我?并且达到了最高境界——撩人而不自知?真真是妖孽啊!

他现在不按常理出牌,接下去自己怎么演,是继续装醉呢?还是继续装醉!

沈清歌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脑袋是真晕了。

夜轻尘见沈清歌看着自己却神游天外,有些不满,忽然,他伸出舌尖在沈清歌的红唇上轻轻舔了一下,认真道:“很甜!很软!”

沈清歌:“……”妈蛋!我被强吻了!

美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古人诚不欺我!

这个腹黑闷骚的混蛋,居然趁我“醉酒”占我便宜,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书灵幽幽道:“你确定这是你的初吻?”

沈清歌:“我当然确定!不对,色毛球你个偷窥狂,你偷看!”

“哦,我以后注意回避。”书灵麻溜的消失了。

沈清歌越想越憋屈,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僵硬的站起身往大堂走,她现在需要空间独处,哀悼她莫名其妙丢失的“初吻”。

夜轻尘:“……”

走了一半,沈清歌站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住哪个房间?

夜轻尘走过去见她眼神发直,似乎又在神游天外,牵着她的手,穿过大堂,上了二楼,来到左手第三个房间。

还算他有良心,知道送自己回房。

做了一天马车,又喝了很多红酒,沈清歌早已经又累又困,她径直走到床前躺在**,片刻后便进入了梦乡。

夜轻尘轻轻走到床前,看着熟睡的沈清歌,给她脱掉鞋,盖好被子。

在外面浪了一圈,倦鸟归巢的玄黄看到**睡着的沈清歌,跳着脚“唧唧”:公子,为什么这个女人住在咱们的屋,睡在咱们的**,吾不想和她同床共枕。

夜轻尘:“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玄黄双翅蒙住鸟头,鸟身轻颤,“唧唧”:公子好狠的心,自从这个女人出现,玄黄就再也不是公子的最爱了,公子是有了新人忘旧鸟,玄黄好伤心,玄黄对公子的真心日月可鉴,公子,求你不要抛弃玄黄!

玄黄见夜轻尘闭目坐在榻几前,眼睛都没瞭自己一下,难道吾演的不好吗?

如果刚才有做戏地成分,现在倍受冷落的玄黄真地伤心了,默默的飞到窗台上,看着外面沉沉地夜色独自神伤,忽然,玄黄似乎想到了什么,鸟眼一亮,清了清鸟喉:

“唧唧,唧唧。”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跟着爹爹,好好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呀。

娶了后娘,两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白天听着,蝈蝈叫呀,夜晚听着,山水流呀。

……

夜轻尘睁开双眼,黑眸沉沉:“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