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二章 抽刀断水断何水
???????马文才从华山回来后,自感身心是一天不如一天。
修行还是照常进行,但他就是感觉不对劲。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不知道。
有一天晚上,马文才感觉心里头烦闷得很,房间呆不下,就一个人出了门,沿着秦淮河两岸瞎逛。
看着纸醉金迷的芸芸众生,一个个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不知道奔向哪里去,就连原本清澈的秦淮河水也被搅得浑浊,马文才心头很是鄙视,深刻地感觉到芸芸众生活着真是迷茫啊。
可是,马文才想到自己倒是清醒,九次转世的目标就是朝向那个传说中的境界,但是,现在看来这是个终究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想到这,他心里头就沉重。
别的不说,梁山就像是横在他前头的拦路石。要想达到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先超过历史。
华阳宫一战之后,马文才就觉得没可能超过。
梁山太强了,连面对玄门老祖柳乘风都有一战之力,他才修行多少年啊?古往今来整个修真史上就没这么一个人,这人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
就这样一个人,马文才也不认为他能达到那最终的境界。
梁山都达不到,马文才觉得自己更不要想了。
这么一想,马文才心里头就有些崩溃了。
这也难怪,转世第九世,马文才这一世是刀皇最懦弱的一世,而且遇到什么事还喜欢往悲观了方向去想。
马文才想起一个修真界自存在起就流传的一个传说,那就是一个纪元内,只有一个人才可能真正超越所有,达到那不可思议的境界。
这个人,把这一纪元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无论多么雄厚的背景,多么厉害的天才,像梁山这等的,最终都要被这个人无情地踩踏。
梁山在马文才心里已经造成心理阴影,是他修行前进路上不折不扣的拦路石,对于那个人却不过是垫脚石。
人跟人,怎么能比?
崩溃,绝望的心情伴随马文才,让马文才成为秦淮河上一落魄书生。好在秦淮河一到晚上,没有十来个落魄书生那就不叫秦淮河,因而并不引人注目。
马文才想了想,他周围着实没有一个修行励志的例子。
金陵宫的其他人,跟他同姓的马德意正忙着过他的风花雪月的日子,哪里还想着修行?
项叔这个人和善,但有一点,好酒,可以说他不在酒馆就在去酒馆的路上,至于小七……马文才看出点苗头,这个平胸女跟那个小和尚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早晚会闹出点名堂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能不自甘堕落吗?
就在最近,马文才发现他的喜好有一些细微变化,他会变得更喜欢一些吃食,喜欢各种烹饪出来的食材刺激味蕾的感觉;他还会喜欢看一些出入天香阁的姑娘,摇曳多姿的比他未修行前的那些娘子更加妩媚……他甚至会感觉一天到晚没事干,去茶馆喝喝茶,听听说书也是很好的。
这就是凡人乐趣。
这是要作死啊。
我怎么能这样呢?
马文才站在秦淮河边,犹如天上星辰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马文才看着自己的影子,自然而然就生出“顾影自怜”的情绪。
看了一会,马文才忽然看到江面上倒影多出一个人来,是他的妻子,温柔娴静地笑着。然后两个人又多出一个小孩来,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微风吹来,水波纹**漾,马文才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渐渐长大,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
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马文才赫然发现他头发由黑转白,身子开始佝偻着,妻子也满头白发。三四个孙子出现,环绕在他的膝下。马文才看到倒影里自己,表情有一丝沧桑、绝望,却也有一丝欣喜。
孙子们也长大了,孙媳妇进门了,三代同堂有十来个人,然后重孙子出现。就在一刹那,人数忽然增多,几十上百,一个偌大的家族出现。
最后画面一变,马文才就看到自己躺在**,喘息着。儿孙们也孝顺,却因为听不懂他说什么,还是让马文才感觉到身体的痛楚。
因为生气,马文才的脸涨红,青筋爆出,最后一晚,他依然听得到重孙们的嬉闹声。
好大一个家族!
但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看到这些,马文才双肩颤抖,捏紧了拳头,这就是俗人的一辈子,而且说得上幸福安康的一辈子。
不!马文才心头发出怒吼。
江面泛起了涟漪,所有的景象消失,马文才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有说不出的怅然。他抬起头,看到天上一弯明月。
“啊,文才兄,你怎么在这?”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在马文才身后响起,马文才心里一惊,转过身,正看到梁山一脸微笑地望着他。
“不会是想不开吧。”梁山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神情。
马文才能感觉梁山“戏谑”中的“善意”,摇了摇头,拱手道:“见过梁长老。”
梁山望着马文才,这个在梁祝传说中相当有名的反派,现实的情况却是刀皇九世转世,口中道:“我们是老相识了,私下场合自然兄弟相称。”
马文才目光微凛,道:“那恭喜梁兄了。”
“怎么?你看出来呢?”梁山笑道,“一不小心就突破纯阳期了。”
马文才顿时感觉郁闷,前世他最好的境界也就是纯阳期高阶圆满,离造化期一步之遥,而现在梁山告诉他已经突破纯阳期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梁兄之事,不能以常人度之。”马文才悄悄地反讽了一句。
“哦?”梁山笑道,手点着马文才道,“文才兄就直言我不是人就是了。”
马文才身色微赧,道:“怎么敢?”
梁山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古人说以德服人,不说以力服人,想来文才兄一直是不服我的。”
“恰恰相反,文才对梁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马文才正色道。
“真的?”
“真的!”
梁山走到马文才跟前,与之并肩,徐徐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怎么办?”
马文才闻言一愣,整个人就定在那。
梁山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旁人不懂,马文才却是懂了。不但是懂,还有悟,就好象牛乳一般浇灌顶心。
梁山的大抵意思就是:不是崇拜哥,否则就只能永远地跪倒在哥的脚下。
梁山在天香阁与卖油郎小丁别过之后,信步闲走。像是冥冥中的牵引,梁山就看到了在秦淮河边发愣的马文才。
这一看,马文才里外透明,梁山看到他的迷惑与挣扎。
现在,望着款款流动的秦淮河水,梁山有些唏嘘,说道:“文才兄,你的抽刀断水,能否断开这秦淮河水?”
马文才闻言又是一愣,想说“能”,然而一抬头,看到满天的繁星。天际的最深处,一道银河若隐若现。啊,梁山问的是能否断这条银河?
可是即便能断了这银河又如何?
终归是有形之河,梁山问的,恐怕是无形之水时间长河。
谁能一到斩开时间长河?
唯有那传说中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