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着眼人性演戏境

城南城隍庙,百草班一众早早都起来了。

像他们这等靠手艺吃饭的人,手艺一天都不能放下。人若是为了吃饭,为了养家糊口,再没有天资的都可能成为大艺术家,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就是百戏门里的规矩。

花月影一个人院中东北角吊嗓子,走身段。

跟着她的丫头小红才十二岁,身子比乔佳宜的丫鬟小青远远不如,还没有抽长开来的状态。

班主胡彪让她在商大家身边随时伺候着,搁后世,就是大腕身边的助理,照顾打点一切。

小红也是可怜娃,从小父母双亡,被兄长和嫂子卖到戏班。她还得感谢他们,总算没有把她卖到妓院。

小红是百草班小伙伴们唱功、身段最好的一个,前途看好。跟着商姐,班主胡彪也有栽培成未来台柱的意思。

对胡彪来说,总有一个感觉,商秀芸商大家呆不长了。昨晚上,六皇子亲自送回来,胡彪更是坚信这一点。他心里对商秀芸的爱慕之情压得更深了,然而也更煎熬了。

小红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月影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唱腔,拼了命在心里记,因而眉头一直在跳动。

花月影唱了一段,却停下来,眉头微蹙。

“怎么了,商姐?”小红脆声声问道。

“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对。”花月影答道。

大清早上起来花月影就唱杜十娘,原本以为昨天在宜春戏楼的试演已经是完美的了,瞥了一眼乔佳宜之后,花月影才发觉味道并不对。

刘明武与梁山在下面叫好、鼓掌,这些其实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梁山对杜十娘的遭遇尚有真挚的同情,但这算不了数,因为这个故事原本就是他讲给自己听的,作为原著者,感同身受因而是比较容易的。

刘明武虽然鼓掌,现在想来多半是冲自己,以及舞台表演,他心里未必对杜十娘这个人物有什么认同。

“梁先生若是要演那李甲的话,本王就演那孙福。”这是刘明武当时说的话。

当时花月影并没有细琢磨,现在想来,在他刘明武看来,他还是更认同孙福。

无论杜十娘与李甲怎么个爱恨纠缠,名义上最后杜十娘还是属于孙福的,若非如此,杜十娘也用不着怒沉百宝箱后投河自尽了。

刘明武之所以认同孙福,是因为孙福显示出足够的力量。

他看中了女人,然后出钱购买那个女人,在整场戏里他谈不上正面,却也谈不上反面。但是他的行为,却是构成悲剧的直接导火索,刘明武本就是具有力量的人,操纵他人命运的能力就是他所追求的。

也就是说,自己所演的杜十娘并没有真正打动刘明武,恐怕像刘明武之类的世家贵公子也都不能打动。

这就给了花月影一个启示,那就是饰演杜十娘还有上升的空间,一定要达到让所有的观众,无论其身份出身如何,最后对对李甲有统一的怒火,对孙福有统一的厌恶,而对杜十娘有统一的同情,这样她才把这个人物真正演的出神入化。

花月影琢磨了一通,这样一来,她演杜十娘的时候也不应该执着于她是妓女的身份,而是应该把爱与完全的信任,最爱的爱人或者最好的朋友的背弃,这一点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

这就是从人性的根本就做文章。

若是梁山明白花月影有这么一个心理分析,会大加赞叹。

后世对所谓文学、戏剧之类的分析,大抵都有一个阶级分析的角度。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从阶级分析来看,无非是个地主阶层对无产阶级的抛弃。

杜十娘看似是有产,百宝箱是最具讽刺意义的,但是即便有百宝箱,以她卑贱的身份最后还是难逃悲剧落幕的结局。

但是花月影的人物分析不是从这着眼,而是从最根本的人性入手。这种琢磨与分析,无疑对花月影的戏境修炼有好处。

修行过程,无论玄门还是幻门,明理是很重要一个方面。

花月影重新开始唱,开始做动作,水袖轻轻地甩,脸的表情更收敛,更悲郁,然而就这一下,小红完全呆了。

方才商大家的表演,小红心中赞叹,想着什么时候她才能跟商大家一样,但是商大家再演绎一遍的时候,心里头这些念头瞬间都空了,眼里心里能看到的就是无尽的悲哀、愤怒与绝望。

小红瘦瘦的身子立刻颤抖起来,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乔家宅院,小青从前房厨房转出来,准备叫小姐与姑爷用早餐的时候,发现小姐与姑爷都已不在院中。

小青莲步轻迈,来到假山,心道小姐不会是准备开始练琴吧,可就在这时,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从正房里飘出。

他们?!小青满脸通红。

她还有些不相信,往正房又走了几步,这下听得清楚,脸颊红得要滴出水,心道小姐啊,你怎么也大白天的……小青暗跺脚,都是被姑爷带坏的!

梁姑爷到现在,小青都没怎么敢正眼看,只是记得他那双坏坏的眼睛。

正房内,乔佳宜埋首梁山怀中,身子羞怯得如同风中的花朵颤抖不已,道:“相公啊,小青在外头了。”

小青去前房,乔佳宜继续喂鱼,朝阳正好越过他们家的墙头,照在乔佳宜薄薄青衫的娇躯之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前世的记忆,今生的情感,梁山的心房就被这一幕给轻轻击中。

梁山走过去,自然无比的揽住乔佳宜的细腰。

乔佳宜挣扎了一下,却被揽紧,而让乔佳宜更加惊讶的是,自己的身子倒了过去,紧接着小嘴就被堵上。

乔佳宜惊吓得犹如兔子一般,想挣脱开,却又沉迷那美好的感觉,双手先是推,后是放开,最后却是也揽住了相公的腰,全身心投入进去。

**之事,乔佳宜见得太多,从前的居所,若是竖耳听去,满耳都是,可谓此起彼伏,犹如迷乱的春潮。见得多了,乔佳宜看清了,性子反而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