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刚上任就遇难题

梁山找到金陵宫的时候已经四处掌灯,大约是晚上八点时分。这个时候,马德意正在骂小七。

建康城虽大,梁山凭着玉佩就寻到了。又因为建康城没有外郭城,因此有没有什么关城门之说。简单说,小长干区就是建康城的郊区。

梁山在系马桩上系好缰绳,小七就从里面脚打脚地飞奔而出,快要撞到梁山时却是脚尖一转,身形潇洒,飘身而过,空中留下阵阵嘻嘻的笑声。

“小七,还不快回来?跟老子一起想办法!”马德意顿足骂道,奔出门看到梁山,旋即一愣,“你是?”

梁山拱了拱手,道:“在下梁山伯!”

马德意眼睛一亮,道:“哎呀,你就是新任宫主!太好了,早盼着你来了!”

马德意老脸的褶子皱起来跟一朵**一般,见到梁山却全部舒展开,直接过来就拽住梁山,热情洋溢得有些过分,而且手腕微微用力,什么情况?梁山心下狐疑。

梁山不知道,马德意是生怕这送上门的新宫主跑了。

跟着马德意进了金陵宫,前厅是个药房,小得很,堪堪也就能够转身,整面墙都是抽屉,旁边有一张梯子,便于伙计爬上爬下取药。

天都黑了,里面却没点着灯,不过这对梁山都不是问题。

找了半天,心里也想着这金陵宫是怎么个模样,没想到是这么小的一个门脸,梁山心道,这也太寒酸了一些吧

“后面宽敞。”马德意察言观色,看出新宫主的不满,连忙说道,又自我介绍一番。

马德意,副宫主,一百六十多岁,看样子也就是五六十岁的样子,笑得时候皱纹褶子难看,不笑的时候大抵还是个文静的中年秀才模样,眼角眉梢有愁意,但似乎只是临时的,总体身心状况还是相当良好,没有梁山想象中的颓废之感。

方才出去的小七也是这样,一脸的兴奋,兜里的铜钱叮当响,走得急,看样子……

“刚才那个是?”梁山问道。

“小七,筑基期高阶,咱们这金陵宫对外就是一药店,他就是一伙计,有些不好的习惯。”说到后面,马德意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梁山回转过身。

梁山眸子清亮,有一种洞彻人心的力量,马德意为之一动,心道这位爷好像不一般,赶紧说道:“就是喜欢去赌钱,若是宫主不喜,我好好训诫他一番。”

“无妨。”

马德意微微躬身,道:“我们这金陵宫小,正副宫主两个,伙计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小七,其他都好,好赌钱;另一个是项叔,也都好相处,就是好点小酒,平时也就靠着药店为生。主要是项叔出诊,有时候我还有前任宫主也会出诊,跟俗世也没什么交道打,年终给堂里汇报一次,都不需要我们刻意去打听到,都是街面上能听到的大事小情。”说到这,马德意呵呵笑了两声,“所以,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事,想闭关的闭关,有修行的修行,想……”

“想出去逛的也就出去逛,是吗?”梁山笑道。

“哦,对,是的。”马德意的笑越发谦卑。

“我来了,这规矩得改一改。”梁山沉下脸来,说道。

马德意的笑顿时收住,他说了这么一通,就是希望新任宫主能熟悉情况,目的自然是能尽快挑起担子,更重要的是,从前大家是怎么过活还是怎么过活。

马德意说这些,其实就是暗示,不想梁山面色一变,当即就抛出这么一句话来,让马德意心里突突了一下

“呵呵,我来了,日子自然要越过越好!”梁山笑眯眯道。

“对!”马德意一拍大巴掌,道:“没错!梁宫主来了,那日子铁定是越过越好啊。”

“老马啊。”梁山说着,突然一把揽过马德意的肩。

马德意为之一愣,心里咯噔一下,这梁山不会有什么类似士大夫赶潮流的爱好吧,脸上**般的皱纹又出现。

梁山抬手拍了拍马德意的肩,道:“现在形势有变,各修真堂都开始注重别院建设,这可给我们金陵宫发展带来大的机遇,我想,过不了多少年,我们金陵宫不说占地千亩,百亩总是可以的,大庄园,大宫殿的……”

梁山口沫飞溅地说了一通展望,马德意可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机遇啊挑战啊之类的,这些词听着新鲜,大概着能懂点,总之是新宫主要大干一场的意思,这可糟糕啊。

马德意苦着脸,道:“宫主,这个不太好吧,我们毕竟是修行之人,这么大动,必然跟俗世的关系越来越大,得不偿失啊。”

“这是大势,我们做的只是顺势而为。”梁山也注意到自己的口气渐渐带有领导腔调。

新官上任总是要三把火的,既然自己在俗世修行无碍,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找金陵宫花了梁山两个小时,却也是梁山一路慢行的结果。

虽还是郊区,但这一路上巍巍煌煌的建筑也看了不少,道观的规模也小一些,但是庙宇可就多了,有些说是金碧辉煌也不过分。

这些门庭可谓车门喧闹,僧侣迎来送往那些贵人,难怪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梁山还看到有十多家书院,门前或大或小都塑了孔子像,看起来也是最近几年新修,不知道与楼台书院建最大孔子像有没有关系。

再说商铺,真正称得上鳞次栉比,酒楼茶馆比比皆是。

总之,梁山这一走马观花所见所听,各项事业蓬勃发展,真不愧是六朝古都,而这还只是建康城郊区,真到繁华地带,那得成什么样?

等到了金陵宫门前,梁山心中虽不至于拔凉拔凉的,但对比之下也太苍凉了吧,心里头自然就浮出一个念头:我来了之后,金陵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么个心思一转,梁山很快有了定计。

金陵宫是医药馆,庙宇道观虽然热闹,但人家是汲取信力的路线,这点不能照搬,但是可以走积累功德路线。施药救人,无论是乱世还是和平年代,大夫那都是少不了的。

梁山四处打量,金陵宫日后发展方向就敲定了,正要跟这马德意再问几句,就听到外头有人朗声道:“马宫主可在?”

代玉代公子正在金陵宫门外,大声叫了一句之后,连忙掩着鼻。

掩鼻其实是掩饰,以代玉代公子之能,当然可以屏气静息一两个时辰没问题。

代玉出自无敌堂,金丹期中阶,因为偷看长老之女洗澡被贬建康城。当然,事情复杂程度并非那么简单,可以说被贬到各别院的修士,细说起来都有一部血泪史啊。

代玉来了时间不长,才三年,他还是没怎么习惯。

平日里都闭关在家,或者出建康城到附近山水灵秀之地潜心修行,即便是如此勤奋,整天里他依然好像在玩正负抵消的游戏一般,每天拼命努力也就保持着境界不掉而已。

这让代玉很郁闷,非常郁闷!

修真行会开会的时候,同是正清派下圣剑堂的阮籍匡他也是见过的,一看就是个酒色之徒,彻底失去道心。

十年前,四个别院成立行会,说起来也是静极思动。金陵宫对此无所谓,行会的会长副会长也不感兴趣,现在是飘渺堂宋明担任会长。

代玉对宋明也看不上,整这些争名夺利的玩意干什么,对阮籍匡那更看不上,不过这么一闹腾,有时候自己还多了一桩事,就是所谓行会委派去做某件事,这他娘的糟心!

代玉的郁闷就在这里,今日在行会,三位宫主都聚在一起,聊的都是最近十八修真堂发生的事

代玉作为副宫主自然也在下面陪坐,这让他感觉无聊透顶。

无外乎是小洞天异军突起,逍遥堂逍遥君实力大增,各堂明里暗里似乎有重视俗世的趋向这些事儿。

对于各堂重视俗世的趋向,无敌堂秣陵宫的宫主秦时月表示欢迎,这样一来,各堂恐怕要倾注更多的资源到各堂的别院。

逍遥堂逍遥宫的宫主柳明珠却表示谨慎乐观,认为雷声大雨点小,而飘渺堂无色宫的宫主宋康却皱着眉头说这事未必对各位有好处。

宋康这么一说,其他两位也都沉默,觉得事情可能还真是如此。各堂有没有踏入世俗的勇气这都是两说,即便有,这等为堂内积累功德的好事也不会轮到他们几个。

说白了,这几十年下来,大家都明白对方是什么。

死忠什么的,暗地里肩负堂内秘密使命的那都是个屁!也许一开始还怀着一颗卧薪尝胆的心,到现在也早已冷却了,在座的诸位都是这堂内竞争失败惨遭发配的苦逼!

所谓的修真行会也就是自己搭个台子唱个戏,图个乐罢了,不过不是完全没用,当与其他各界人士正式接触来往的时候,修真行会就起了作用了。

“这金陵宫的马德意祥瑞准备得怎么样呢?”宋康环顾左右问道。

“哪个知道?”秦时月嘿嘿地笑,络腮胡须跟着一起抖动,显然是幸灾乐祸。

柳明珠娇笑一声,道:“想起来,阮籍匡也是个风流人物,拐带皇妃的事也做得出。”

秦时月拍着桌子砰砰响,道:“说真的,那老小子我是横竖看着不爽,但是这事做得……”秦时月竖起大拇指,“爽!”

“金陵宫的新宫主到现在还没有到任,老马也是够呛,哪个去看看,督促一下,不能随便应付了事。”宋康沉声说道。

这修真行会是宋康辛苦拉扯起来的,阮籍匡却浑没当一回事,宋康心里对阮籍匡不爽,秦时月与柳明珠私底下跟阮籍匡也有过恩怨,于是这次献祥瑞工程三人一致推给金陵宫,心里自然存着看金陵宫笑话的想法

就这样,无事可做的代玉被派出到金陵宫来看看。

还没等到金陵宫,代玉就看到大街上一辆粪车被另一辆车撞翻,牛马粪便横流,代玉几乎要晕过去,他这样一个娇滴滴比女子还要好看,还要作的美公子居然被派到金陵宫打探消息,代玉心里骂秦时月祖宗八代,更骂马德意那老小子。

“马宫主在吗?”代玉冷着脸这外喊道。

“哎哟,是代宫主啊,稀客啊。”马德意笑容满面出去。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呢?”代玉冷声道。

“这个……”马德意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们怎么回事?”代玉生气了。

“别生气,实在是时间太仓促了。”马德意微微躬着身。

代玉瞥了马德意一眼,心生厌恶,老家伙这么没骨头。

代玉什么表情,马德意自然觉察到,心中苦笑,你小子是刚刚发落,若是再熬上个五十年,看你不跟老夫一个样?

“不管怎样,到时候一定要拿出来,否则的话,你这医药馆就就得被封了。”说到这,代玉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一次被那阮籍匡坑苦了。”

“是,是,这都是阮籍匡惹的祸。”马德意正说着,耳边就响起梁山的声音,“老马,你们在聊什么?”

马德意眼中一闪而过喜色,压低嗓音道:“这是无敌堂秣陵宫的副宫主,这位是我们新任宫主。”

代玉眉毛一挑,看着从昏昧光线中走出来的梁山,语带不屑道:“你就是那新来的?”

“对,在下梁山伯,不知道你怎么个称呼?”

“代玉。”

黛玉?梁山脸现古怪之色,洒然一笑道:“好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孩子家家的

。”

代玉脸色微变。

“无敌堂的是吧。”梁山瞪起眼来,然后望着马德意,“怎么跑到我们门前指手画脚的?我们金陵宫跟他们有上下属关系没有?”说罢,梁山满脸不忿地盯着马德意。

马德意连忙摇头,心中却是暗喜,方才一番低姿态实在是故意为之。

马德意也没什么坏心思,就不怕宫主大人不过来问,问完之后,呵呵,这祥瑞的担子,宫主您老人家扛着吧!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马德意心中乐道,想着明天晚上还有可能赴燕媚儿的约了,禁不住有些喜上眉梢,眉毛一个劲地颤,身子都觉得轻了几两。

梁山看了马德意一眼,马德意连忙低下头,心道这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至于这般喜形于色?

梁山感觉到诡异,旋即问代玉到底是什么情况。

代玉简短说了几句,很快大致意思梁山懂了。

皇帝老儿身体不爽,宫里宫外变着法讨皇帝欢心。

除夕夜,正德殿前要搞一出春节晚会,届时会各式各样的好节目,目的也是制造普天同庆的节日气氛。

最后的节目也就是压轴的节目,四家得出一个,就是献祥瑞。

祥瑞一出,自然预兆国泰民安,皇帝老儿自然就高兴。

这事为什么该金陵宫负责,因为金陵宫的阮籍匡把皇妃拐带走了,导致龙颜大怒,合该金陵宫上!

梁山有些傻眼,说是阮籍匡私逃,但没有说具体原因。梁山看了马德意一眼,看来这老小子怕担责,有意隐瞒啊。

梁山心道,老子这是刚刚上任,就有人上门找茬,这怎么行?当下脸色一变,眼睛一瞪,道:“阮籍匡私自逃离,圣剑堂已经发布堂内任务捉拿,他已不算是我们圣剑堂的人,他惹下的祸事是他个人的因果,与我金陵宫何干?!”

闻听此言,马德意眼眶微微发红,激动啊,可不就是这样吗?

当时自己在行会接下这任务时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吃啊

。形势迫人,他哪敢得罪那另外三个家伙?

“梁宫主,你这话就不妥了,这是行会的一致决定。”

“行会关我屁事!”梁山立刻回道,“你们这些人,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搞一些世俗的玩意,真是让人痛心疾首,行会算什么?能凌驾各修真堂之上吗?我看你们简直就是想造反!”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代玉顿时气得发抖起来。

“你无敌堂的是吧,听说最近无敌堂可惨,差点被人攻破山门,你们不思雪耻,皇帝老儿的屁股却着急去舔,你们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好!好!好!今日见识了梁宫主的伶牙俐齿,那你要怎样?”代玉冷静下来,沉声道。

“不怎样,该谁的事那就是谁的事,老子没兴趣掺和,老子的医药馆该开门时且开门,该关门时且关门,谁也管不着?”一时间,梁山意气风发,就像回到过去胡同对骂的场景,就差叉着腰了。

望着代玉愤愤离去的背影,马德意略显担心地说道:“宫主,这样做,是否……”

“不管它。”梁山丢下一句,转身就进了里屋。

马德意拍了一下额头,直觉告诉他,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新任宫主要立威,冲自己来了就好了,没必要跟其它修真堂搞差关系,虽然说不是上下级关系,当时的语气也有些下令的意思,但这些忍一忍不就过来了吗?退一步海阔天高的道理,这位梁宫主不会不知道吧?

再联系方才他说的那些,马德意心道今后有得折腾了。

站在马德意的立场,就怕来个能干会折腾的领导,与之相比,阮籍匡其实算不错的了,风花雪月的小日子过得,如果一直瞄准中下层贵族妇女,可以说太平、幸福两相得。想到这,马德意就不得不叹一口气,这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怏怏地跟着梁山屁股后面进了后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