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蔺雨落回他消息, 准备装糊涂:“怎么啦?我喝多了吐你身上了?”
顾峻川眼眯成一条缝,隐隐有寒光:“没事,会想起来的。”
回到苏景秋店里, 打劫了两瓶他新搞定的镇店之酒, 盯着他装好冷藏箱放到车里, 又混了顿午饭。苏景秋午餐档口很忙, 他一边端盘子一边看顾峻川翘着二郎腿,占据他店里最好的位置, 晒太阳喝咖啡吃牛排,就气不打一处, 逼着他帮忙端盘子。
顾峻川象征性地端了几次餐, 熬过了午市,店里人少了一点,又坐回到他的宝座。
“?”苏景秋终于得闲,坐在他旁边:“你今天在我这里混什么?平常留你你都不愿意。”
“我等郑良。”顾峻川对苏景秋眨眨眼:“他们公司说好了搞内购, 待会儿她们来选品。”
“你吃我的拿我的还利用我谈生意, 你是人吗?”
“我帮你干活了。刚刚端了盘子,四个。给你做活招牌了。”顾峻川才不心虚:“你信不信,如果我明天还来, 你这店后天就餐人数翻倍。”
“那我倒是信。那你明天来不来?”
“不来。”
苏景秋冷哼一声,眼落在落地窗外。郑良抱着电脑站在马路对面, 正在等绿灯。一件圆领黑色休闲衬衫,下摆塞进牛仔裤里, 脚上一双帆布鞋。看起来像还在读书的大学生。苏景秋那点歪心眼子又动了。
这一次他不像平常一样热络,收起脸上的笑意, 在郑良进门后对她点点头, 就去餐台忙他的。
郑良跟行政同事很快就跟顾峻川选好品, 也敲定了折扣,顺道给顾峻川展示了一下每次内购会的会场。顾峻川对这种合作很感兴趣,除了线下内购,还提出线上也合作。郑良公司的人购买能力强,如果这一次做得好,那以后这个模式可以复制。对于顾峻川来说属于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行政同事推推郑良:“你去你去。”
郑良不太情愿,却还是去找苏景秋。
“老板。”她跟苏景秋打招呼:“今天的活动餐品很好,我们老板点名下次还用你们家。”
“那我很荣幸。”
“你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现在很忙。”苏景秋双手支在餐台上,把一长串单子展示给郑良看:“还有很多外卖和堂食咖啡没做。要么就晚点说?”
他跟郑良摆谱,反正就是不想现在谈。
“那等你忙完我给你发消息说?”郑良又问。
“行啊。”苏景秋懒懒回她,不再说什么。他答应好好的,但郑良下午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当没看见。
苏景秋什么人没见过,在情场上也算有名号的。让郑良拿捏这么久,他肯定要拿捏回去。不仅要拿捏回去,他还要一鼓作气搞定她。
到傍晚,他拉着顾峻川去外面抽烟。
周围的办公楼陆续下班了,人来人往,郑良夹在人流中向这里走。苏景秋把烟掐灭,对顾峻川下逐客令:“别碍事了,接你媳妇下班吧。”
顾峻川还想看热闹呢,被苏景秋推上了车。他离开的时候看到苏景秋一改平素对郑良的热络,双手插在口袋里,微仰着脖子,做出不爱搭理人的姿态。
顾峻川摇摇头,走了。
在小区门口接上等在那的蔺雨落,一直到进家门俩人都不说话。顾峻川把酒拿出来的时候蔺雨落忙说:“我今天不喝酒了。昨天喝多了早上起来头疼,而且你知道吗?喝酒真的会断片啊。”
“嗯,我知道。”
“是吧?”
“是。酒不喝,饭你吃吗?”
“吃啊。”
“那你还不做饭?”
顾峻川把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打开手机找到菜谱放给蔺雨落看,一边监督她看一边鼓励她好好学习。顾峻川要求蔺雨落给他做鱼做排骨,还要求她做个竹荪汤,最后还要加一个炒青菜。这么费功夫的事他可真好意思要求。
蔺雨落明显不愿意,但顾峻川提醒她:之前说好的,等你肚子不疼了照顾我。现在你可以照顾我了。做吧!
蔺雨落硬着头皮上,刚把鱼炖上就觉得自己被打开了通往厨神之路的“任督二脉”。看着锅里冒出的热气,她一下子找到了乐趣。
“顾峻川,你来体会一下,做饭很好玩!”她把原本在沙发上挺尸的顾峻川拉进厨房,要求他跟她一起体验下厨的快乐。她因为那鱼炖得不错,空前自信,开始指挥起顾峻川来。
两个人在厨房里折腾,战场一片狼藉。顾峻川总嫌蔺雨落碍事,一会儿揪着她衣领子把她拎到这边,一会儿顺手把她抱到那边,再过一会儿嫌她碍事让她去一边罚站。三菜一汤折腾到八点多终于上桌。
两个人看着那几个菜,都挺有成就感、吃起来也格外香。
“我真没想到原来我还有这个天赋。”蔺雨落开始自夸:“我应该去考厨师证。”
“你连八角和花椒都分不清。”顾峻川指出她的不足之处:“你当厨子得饿死吃饭的。你再学学吧!明天咱俩去把厨房的东西备齐,你先自己练练。”
“行。”
顾峻川准备在自己的新房里建立一种婚姻的秩序,他跟蔺雨落有所分工,在有限的时间里实践一下,反正眼前有这么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当作学习了。如果这辈子要结一次真正的婚,这样的经验能派上用场。
两个人难得这样有商有量,一顿饭吃得也算开心。吃完了石头剪刀布,输的去刷碗。顾峻川输了,他去刷碗。蔺雨落站在厨房门口给他加油,像读书时候篮球比赛的场外观众一样挥舞双手:加油!加油!
顾峻川扶着台面笑了几声,忍无可忍把洗洁精泡沫弹到蔺雨落脸上,让她闭嘴。
到这一天,两个人的心情好像都彻底好了,对彼此的讨厌也少了一点。蔺雨落觉得,顾峻川这个人,其实不是坏人,他只是因为无法掌控自己的婚姻所以想反叛;顾峻川觉得蔺雨落也不单单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她只是恰巧被卷进了一场交易。
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就觉得相处不难,甚至可以一起散步了。
顾峻川所在的小区绿化太好了,每栋楼之间都有小公园,还有水系。夏末的夜晚很安静,两个人坐在凉亭里喝汽水,顺道憧憬离婚后的生活。
蔺雨落想等王刘庄的自建房修好后住回去,多攒一点钱,开一家自己的瑜伽馆。时间可控后,多去学习一些技术。蔺雨落没有大的生活理想,她只想过好眼前,抓住能抓住的。她想把生活目标变成一个一个容易实现的小点,最后再去看当点连成线,她能走到哪。
顾峻川问她不想提高学历吗?蔺雨落想了想摇摇头:“当前紧迫的是生存。我只要每天保持学习,就觉得自己还有救。我看网上有各种各样的证书,我准备以后都去考一考。你呢?离婚后准备做什么?”
“就像从前一样生活。”
“那倒是不难。”
顾峻川没有问蔺雨落那笔钱她准备怎么办,他能从她的聊天中猜出一点来,她不准备用那笔钱,她想把那笔钱当救命稻草。蔺雨落不像他,喜欢玩大的。
夜有点深了。
蔺雨落觉得冷,将腿蜷起来双手抱着。顾峻川看她哆哆嗦嗦的样子实在可怜,脱下外套丢到她胳膊上,蔺雨落也不客气,痛快穿上。
顾峻川的衣服比她的大很多,她蜷在那里,连带着把腿都包裹进去。淡淡男香钻进她鼻腔,她吸了吸鼻子。蔺雨落只有一瓶香水,还是去年生日蔺雨舟送她的。蔺雨舟在女同学身上闻到,觉得很好闻,就追上去问人家用的是什么香。因为这个行为还被同学嘲笑他痴/汉。
那瓶香水不便宜,蔺雨落舍不得用。只在一些很特殊的时候洒一点点,比如她去瑜伽馆面试那天,再比如她生日时候。现在她没有香水了,王刘庄着火,她没来得及带出来。
“喜欢我的香水?”顾峻川问她。
“很好闻。”
“自制的,买不到。”
“…没让你买。”
“你让我买也没有。”
顾峻川脑子里根本没有顺杆爬的念头,买不到就是买不到。前女友为他制的香,他上哪里搞去?顾峻川也不太像别人,分手了要把有关联的东西丢掉,强迫自己割舍。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他心里上割舍很干净,但懒得装模作样扔东西。用他的话说:动静越大,越放不下。
所以高沛文说他是现世冷血大渣男,跟他谈恋爱算是倒八辈子霉。
顾峻川想起苏景秋今天要“围猎”,就问他:“怎么样?”
“完蛋!”
苏景秋准备拿捏郑良,从头到脚。他不咸不淡对郑良表明态度:我做生意的,总不能不熟的人跟我要折扣我就给吧?那我生意还做不做了?他言外之意让郑良长点心,请他吃个饭什么的。结果郑良当他面打给行政,说不行,这事她办不了。她跟老板说了,老板不同意。她尽力了。诸如此类。还在挂断电话后对苏景秋表示歉意:“其实我知道不行,但同事让我来试试,我推脱不了。给你添麻烦了。”
郑良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苏景秋发现她从最开始就没想把这件事办成,她只是需要有一个行动,代表她的态度。
死局。
苏景秋给顾峻川发消息:“死局。我没碰到过这么难搞的人。她不像蔺雨落有所图,她什么都不图。”
“蔺雨落图什么?”
“图钱啊!不然图什么?图你英俊?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啊。”
“你又明白了?”
“当然。我情场白混了?女人对男人有没有兴趣我搭眼就能看出来。你在蔺雨落眼里就是一个付钱的冤大头。”
“滚。你在郑良眼里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纨绔子弟。我名义上是蔺雨落老公,你现实里连跟郑良吃饭都约不到。”
“顾峻川!你!”
顾峻川打赢了一场嘴仗心情不错,向回走的时候像一只赢了的斗鸡。他颇有那么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还带着一点不可一世的劲头。偶尔停下来等蔺雨落催她快走,连带着嘲笑她腿短跟不上。小区很大,夜深了,他有点冷,蔺雨落磨磨蹭蹭拖后腿,不耐烦的顾峻川几步到她面前把她扛到肩膀上,不顾她挣扎撒腿小跑,还要威胁她:“再挣扎把你扔水坑里去!”
手臂紧紧制衡蔺雨落双腿,跑起来很稳又不气喘。蔺雨落觉得顾峻川这个人身体好到像畜/生一样,她打不过他索性老实下来。抬头看看夜空,月亮也跟着他们走,低头看看地面,影子交叠出奇怪的形状。
他在进单元门后放下她,顺手把自己的衣服从她身上扯下来穿上。上电梯的时候手臂带了一把发呆的蔺雨落,电梯门关上他回头看着她。那目光真耐人寻味,让人头皮发麻。
“还有吗?”
“什么?”
顾峻川看了眼她的腹部,蔺雨落终于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别过脸去:“有。”
顾峻川嘴角向下,做出一个太遗憾了的表情。顾峻川觉得有些话他必须要跟蔺雨落说清楚,不然他们总像猫和老鼠一样你追我逃,从来不肯正视问题。
“蔺雨落,咱们都是成年人。你知道成年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有欲/望的时候不用借酒行事。你我大可不必非得在喝酒后做点什么,然后在第二天想一切借口粉饰太平。那样太累了,也太没劲了。”
“咱俩那张结婚证好好利用一下吧,别当成摆设了。不然呢?身边有个人不用,用手吗?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啊?”
“如果我爸妈十年都离不了婚,咱们就这么耗十年?”
“…顾峻川你能不能好好措辞一下,别说的这么直接?”蔺雨落听不下去了,顾峻川就差剖析她了。她怕他再说下去,她直接入脱口而出我根本不是想跟你怎么样,我看错人了。那顾峻川肯定会生气弄死她。
“依我看,咱俩少说话,多办事。”顾峻川把她拉到身前,手臂用力,身体再无缝隙。她推他,他把她拉回来,连续几次,移位到她门前。
手握住她拉着门把手的手腕,环着她的手臂再次用力,旺盛的生命力传递至她骨髓,让她不得不抬眼看他。顾峻川发了狠的眼睛像要把人吞了剥了,倾身上前,嘴唇贴在她脖颈的脉搏上。蔺雨落下意识后仰,被他腰间的手臂再用力狠狠拉回去。
“要不再喝点?”顾峻川缓声道:“你生气的时候爱逞强,喝酒的时候不紧张。”
他的唇瓣因为讲话,在她的肌肤上若即若离,带来一种刺痒感,令人屏息不敢妄动。
四目相对,都有点复杂。是臣服于欲/望,还是遵从心灵,这个晚上都没法给出答案。顾峻川猛然开了门将蔺雨落推进门去:“我不强迫你,但你跑不了。就算那张证是假的,我要一场完整的婚姻,从今天开始。”
他关门的声音很大,好像要把什么震碎了似的。蔺雨落终于反应过来顾峻川说的是什么,他要求他们的假结婚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因为他们是正常人,他要求他们都正视自己的需求。
顾峻川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不会跟你迂回,他想好了就进攻。在蔺雨落醉酒前他没想好,怕麻烦,尚能管住自己;在蔺雨落酒后,他的原始情绪占领了大脑,他必须得跟她干点什么,不然他晚上睡不着。
就这么简单又混蛋,撕破了两个人之间的伪善面具。
蔺雨落没法为她酒后的行为懊恼。从她给蔺书雪上课第一天起,她的生活就偏离了轨道。她变得不像她,而她无力左右。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像蔺姐一样,到了六十岁就能左右自己的生活了?她胡思乱想一整夜,第二天精神就有一点萎靡。顾峻川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他当看不见。
他自己两天没睡好,蔺雨落也别想睡好。
去机场接蔺书雪的路上,两个人偶尔对视,顾峻川的目光放肆追上来跟她的缠斗,等她萎顿他才收手。有奇怪的气流在他们之间游**,不定哪一下就钻进躯干四肢,再迅速钻出来,若有似无。
蔺书雪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异样,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问蔺雨落:“落落啊,你看我是不是晒黑了?”
“是黑了一点点,但不影响您的美貌。”蔺雨落说的是实话,在顾峻川看来就是在拍马屁。他嗤笑一声,对前面的大慢车按了个喇叭。
“别按了,不着急。”蔺书雪让顾峻川小心开车,别开斗气车。
“我以为你着急见你老公。”
“也的确很久没见了。”
蔺书雪语气平静,心情无波无澜。哪怕进了家门,看到满地狼藉,她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笑着问顾西岭:“去哪儿玩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瞎玩。”顾西岭刚刚送走老伙计们,这会儿人看起来很高兴,主动上前揽住蔺书雪肩膀:“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蔺书雪拍他手一下,故作娇嗔:“孩子在呢。”
蔺雨落的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她根本看不出蔺书雪和顾西岭之间有感情问题。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就像感情很好的夫妻。她以为她会看到他们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晚上一家人好好吃个饭。”蔺书雪对顾西岭说:“你做!我想吃你做的饭。”
“那是自然。”顾西岭找出纸和笔递给蔺书雪:“像从前一样,你点菜,我做。”
蔺书雪也不推脱,还真的写了几个菜递给顾西岭,然后问他:“你给落落见面礼了吗?”
“你不是给了?”
“这事儿你不能耍滑头啊,好歹你儿子就结这一次婚。”蔺书雪慢条斯理地说:“你怎么也要给点股票吧?”
“给啊。当然要给。”顾西岭往厨房去:“过几天就给。”
蔺雨落想说我不要,顾峻川在她开口前捏了她一把让她打住。她可真实在,只有她当真。
“这才几天不见啊,你俩小动作这么多。”蔺书雪打趣道:“你俩这样,我都以为我要当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