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微遭谈栩然骗了。

原本答应的好好的, 若是他挨得住半个时辰,谈栩然就会给他画一幅消寒图, 他想要的那一幅。

可怜陈舍微大开着在帷帐后, 内室的门敞开着,谈栩然淡定自若的声音清晰可闻的传进来,她正与阿巧商议过年这几日人手的调配。

外院有些短工是一年半年签契的, 回了家中过年可还回来?

若是回来,得留着位子, 若是不回来, 也得早些寻摸起人手来。

这些细碎的事务谈栩然平素很少过问, 内宅外院阿巧和郭果儿都打理得很好,阿巧是认字的,将一张横纵划分的格子图给她看, 当夜轮值的人每个时辰巡完一轮都要按指印,若在哪个时辰出了什么事, 那就有人好找了。

“爷的法子想得好, 一看就清清楚楚, 只是劳许账房费了些功夫教大家伙认自己的名字。”

阿巧骤然提到陈舍微,害得他从滚热的浑噩中陡然清醒, 醒目之处更为醒目, 恨不能蜷起身体摩挲纾解,四肢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扯得床柱摇晃。

“夫人, 内室有人?”阿巧探头瞧了一眼,问。

“没有, 开着窗呢, 风吹帐子吧。”谈栩然随口一言。

“噢。”阿巧对她的话从不质疑, 又道:“夫人,我听阿钿说虫房有几个姑娘想留下来。”

冬日里育虫的活计了了,大部分姑娘都是要回家中帮忙的,所以她们参与的大多还是一些繁琐粗活,虫房里那些要紧的活计,都是几个心腹带着仆妇在打理。

“良家子,要问过爹娘是否答允。”谈栩然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叹息,“否则咱们留人,小心被告到官府去了。”

“都是爷田头的雇农,应该不会吧?”阿巧问。

“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还是叫她们过年回家问过爹娘再说吧。就说若是答应叫女儿留在这,日后的嫁妆我来出。”谈栩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有一样,嫁不嫁人,嫁给谁,要姑娘自己点头。”

开春,谈栩然还有同曲竹韵的精油香方买卖,不愁白白养了人手。

萃取精油脂膏虽然繁琐劳累,但好歹算风雅事,而且会买这些脂膏的女子,定然不喜这些东西出自粗汉之手,还是女子来做更好,体肌芳香,不损白腻。

“发工钱的时候记得弄点碎银子,也好叫她们方便自己攒些体己。”

阿巧笑道:“夫人想得实在周到。”

两人在外边说得很有兴味,因为成了婚,夜里阿巧不上值了,同吴缸住到外院去,所以少了很多同谈栩然说体己话的时间。

今日事少,她没瞧见陈舍微,以为他出去了,就坐着同谈栩然说起私房话了。

她声音很低,但被风一阵阵送进帷帐里,虽然只有零星词句,但更为惹人遐想,简直是火上浇油。

“夫人说了会疼,可也实在太疼了。”阿巧红着面道。

谈栩然不确定陈舍微会不会听见,顿了一瞬,笑道:“那现在呢。”

阿巧捏着衣角不说话,挪了挪团凳,凑到谈栩然耳畔说了句什么。

谈栩然一笑,指尖轻轻点过阿巧的鼻尖,道:“舒服就好,女子还要忍受十月怀胎,一朝临盆之苦,若行房时还不能得些乐子,光叫男子快意了,岂不亏大了。”

第122节

“可他有时也耗得太久了,”阿巧拧起眉头,不满道:“又重得很,一身硬疙瘩。”

“那就颠倒一下。”谈栩然不以为意的道。

阿巧瞪大了眼,不过被熏陶多了,很快就托着下巴琢磨起来。

“那在上头,要怎么做?”

“他怎么做你怎么做。”

谈栩然谆谆教诲,听得阿巧面颊绯红,更叫帷帐里的人不顾廉耻的扭摆着身子,试图榨出身子里的那点空虚。

屋外芭蕉树叶随风动,有哗然之声,阿巧听得入神,倒是不察内室溢出的些许响动。

谈栩然瞥了一眼,却又细细的教导了一番,总结道:“蛮干若是叫你腻了,就试试软乎的。”

指尖按上阿巧柔嫩的唇瓣,像是挤出了唇肉的血色,叫她整张脸都赤红了。

屋外刘钿不知有什么事情,小声唤了两句,阿巧拍拍脸,道:“夫人,那我先出去了。”

谈栩然点点头,待她走后,才慢条斯理的掩上门,又走进内室,将风声挡在外头。

“郎君也真是的,这般耐不住,若不是阿巧心不在焉,恐早就发觉了。”她挑开帷帐,看着满床褶皱啧啧道:“这样乱。”

“绸子没松没断。”陈舍微难耐的辩解着,心中很是不满,可身子只听她的话,一碰就喷薄难止。

谈栩然拈着帕子将它丢出帷帐,忽就被掐着腰拖了进去,红绸覆眼,滚烫的气息拂在耳畔,就听他问:“夫人方才的意思,我领会到了,软乎的腻了,是不是也要尝一尝蛮干的?”

这可是午后,年下事忙,随时有人要进来的。

可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阿巧不知情也就罢了,谈栩然明知他在,还那么津津有味的听人家**,这不是成心刺激陈舍微吗?

陈舍微一时威风的下场就是自己成了消寒图的主角。

每夜就见谈栩然郑重其事的打开那副浆在硬纸上的消寒图,用朱笔在锁骨、腰腹、胸口、臀腿落下一个个红斑吻痕。

这一副消寒图还是彩绘,画中陈舍微长长的乌发披散,深邃的黑眸中隐见水光,带点麦色的肌肤上线条起伏,还有因屈腿而绷紧的臀肉和半露的耻处。

真是自作自受。

翻过年,画上的他红斑点点,□□至极,谈栩然还信笔添了一滩水迹。

硬纸板的画本子还是他给谈栩然做的呢,绿皮、红皮、黑皮、褐皮,一共做了两套,陈绛也有一套。

为了这消寒图,谈栩然还专门让他给做了本粉皮的,每天压在枕头底下睡,还说要每年往里加一张。

陈舍微挣扎无用,只得道:“你可得收好了,画得也太像了,一看就是我,不能写意一点吗?”

谈栩然将朱色吹干,指尖细细拂过。

陈舍微又不高兴了,“摸画摸得那么仔细作甚,摸我!”

正月里有五天的假,陈舍微去卫所忙了几日,就盼着到了元宵,还能再放五日。

走在外院的青砖路上,就听见一处热闹,走过去一瞧,就见高凌正带着一帮大小伙子在外院靠里的一块空地上玩捶丸。

市面上卖得很好的一本《丸经》是元代佚名所作,至今翻版数次,很是畅销不衰。

初为了勾起高凌学字的兴趣,陈舍微就给买了这么一本《丸经》,高凌两天就看完了,其中一些晦涩遣词,拗口造句也统统都吃透了。

《丸经》上说,捶丸所用的棍杖要在秋冬取木,因为秋冬的木材更为坚实,却要在春夏造棒,因为气候温暖,筋胶相和,还要用牛筋捆扎,凡此种种,大约是工艺繁琐,所以价贵。

捶丸也不仅仅是一个会滚的球就行,最好的是用赘木造的木球,赘木就是树木身上的瘤子,质地紧密能久击而不坏,但是这种材质可遇而不可求,且也不是每个都能做成捶丸。

所以高凌那一盒子捶丸,不是瓷球,就是陶球。

高凌的银子大多都在账上,唯一一笔大的支取就是为了玩捶丸和蹴鞠。

陈舍微原本也不清楚这些,还是因为曲竹韵从娘家嫂嫂处牵线,在泉州街面上开了间卖鞠球、击棍、瓷球一类的东西,谈栩然参了四成的份子。

那回高凌想买这些东西,谈栩然亲自带他去铺子里一并都挑了。陈舍微也跟着去了,也算是上了一课。

高凌善蹴鞠,陈舍微觉得不奇怪,但是他玩捶丸还玩得挺好,就有点出乎陈舍微的意料了,他总觉得捶丸这种运动太静,高凌竟也耐得住性子。

瞧了一阵,陈舍微回到青松院,就见谈栩然和陈绛正倚在栏杆上瞧着不远处的正玩捶丸的人。

隔了有些距离,自然看不清赛事,不过十个球窝边插着小彩旗,正迎风招展。

高凌穿着新衣,在人群中也分外点眼,一身白衣镶乌金,英姿勃发,走出去十足小爷范。

“阿凌倒是炸得开脾气踢蹴鞠,也敛得住心神耍捶丸呢。”

陈舍微诧异的瞧过去,倒不是说他吃个孩子的醋,只是真难得听谈栩然夸谁。

又见陈绛手里掂着一对崭新,还没沾过泥巴的瓷球,这瓷球比之外头泥地上滚得要稍微小一点,是女子和小孩玩的,叫做角球。

陈舍微好奇道:“哪来的角球?”

“阿凌给我买的。”陈绛一掂一掂的把玩着,球面是红粉碧蓝两股颜色绞在一块,小小两颗,并不便宜。

说起来,陈绛的捶丸也是高凌陆陆续续教的,她闲时和吴燕子就挺喜欢在内院玩。

近来吴燕子尚在泉溪王家,其他人都事忙,她也只能干站在这里,看着别人玩得高兴了。

谈栩然与陈舍微对视一眼,虽然不语,心中却各起波澜。

陈绛眯眼看得仔细,忽而一笑,道:“阿凌的筹子都要装不下了。”

捶丸的玩法很多,但规则也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将球击打入窝,其中所用棒数最少则胜,胜者则得筹。

几人又看了一会子,谈栩然忽道:“阿巧同我说,阿凌年节里在外头打了几场击鞠,在场上十分出众,所以有人找上他,想叫他打赌局。”

“什么!?”陈舍微赶紧问:“阿巧怎么知道的?”

“那人以为他只是咱们家的一个伙计,就找到家门口,说要替他赎身,被老三碰见了。老三说,瞧阿凌有些意动。”谈栩然说着,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陈舍微不解道:“阿凌不缺银子啊。”

“少年郎心焰高,喜欢出风头也没错,有那个本事就好。”

谈栩然眼角余光就见陈绛玩球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侧耳专心听他们说话。

“可是这种局龙蛇混杂,阿凌若是输了倒罢,可若赢了不该赢的,只怕会招惹些麻烦事。”

陈舍微的担忧不无道理,谈栩然想了想道:“阿凌自然不需得同那些人混在一块,况且捶丸又不是一个人玩的,上回咱们去杜指挥使家中小坐,他家公子不也喜欢击鞠、蹴鞠吗?我听杜夫人说,还组了支队伍,也会有人押注,只是以他们的身家底气,自然是不必受人桎梏,故做假局的。”

陈舍微想起这件事了,微微颔首,又道:“可那些公子哥儿同阿凌毕竟不是一类人。”

他纠结的抿起嘴,又道:“不过,以阿凌的本事,也不会永远都是个小管事。”

“不必如此矛盾。”谈栩然道:“看阿凌有没有那个意思,没有就算了,若有,你就找个机会替他引荐一番,省得他误入泥沼。不过,到时候能不能相交,就看阿凌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