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fq“这倒不必担心,这里并不是真实世界,而是幻境,时间流速会比现实中慢一些。”
二人弄清楚状况后就安稳下来,既然是要寻找玄机阵眼,便在白天分头行动,可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通过对幻境范围的界定,确定了这段记忆的主人就是景水。
“破阵和景水有什么关系吗?”二人在分头前,景岁岁好奇问道。
“不知道,”沉默许久后,黑白羽衣的男子忽然一笑,“在从前,这个古盘是用来处置极刑犯人的,后来被大法师精净化经传在各个人的手中后,从来没有灵魂出来过。”
只是不知,原本千年前是景水的东西,如今倒落在了敌人的手中。
二人分别,景岁岁提着繁重的长裙回到寝宫,正要进门,才猛然发现旁边阴影处站着男子,将她吓了一大跳。
“……阿水?”她尝试着唤了一声,就看到对方猛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师傅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景水从阴影中走出,走廊外透过的月光拂照在他的身上,显得分外清冷。
“我去外面处理了些事——”
话音未落,就被男子打断,对方眉眼如剑,犀利地刺向她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身体里总会进入些稀奇古怪的灵魂,不过师傅体内进灵魂还是第一次……但你根本就不是师傅,你会是谁呢?”
景岁岁怔愣,还未开口,男子收回目光转身离去,最后一眼像是早就料定了她的结局,令人非常不舒服。
她转身回到房间内,白天见到的那位女子正在给她在水池里洒药水,神情如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似乎这只是无数天中万分平静的日常。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吧。”
无人注意的角落,原本洁白的墙皮开始脱落,从墙底升起无数细长的血污,正在蔓延而上。
紧接着,女子手中的木桶“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她猛地抬头望向眼前神情惊异的少女,胸膛中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一分钟。
女子圣洁的裙子被地底升起的红色掩盖,原本头顶上带着的月亮发髻在此时慢慢蠕动,竟然从中伸出了两只触手捆住了她的脖子,她被勒得瞳孔瞪大脸色涨红,明明是一个身体胸膛内竟然发出了截然不同的惨叫!
“哈哈哈,又来一个人!都得死!”
“和我们一起轮回在无尽的痛苦中吧!”
景岁岁脸色厌恶不断后退,不断躲避着女子的靠近,等到她浑身血污得被从墙边伸过来密密麻麻的红手给拖走,她才回过神来,可原本的屋室中早已血流遍地,充斥着腐臭和血腥气味。
见大门已经被堵住,不愿意被流过来的红血液触碰,她拉起裙子就从窗边翻身而下,落到院子中后才发现,在不久前清冷的月光此时红彤彤的宛如旭日东升的太阳,红光扫射在幻境中的每个角落,给人不祥的预感。
“红月当空,灾运降临。”
景岁岁正晃神之际,身后出现一道恍惚麻木的声响,扭头望去,只见原本在白天课堂上学习的男子俨然变了另一个人,直到被血水吞噬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任何知觉。
四角庭院在此时化成了一个围剿场,房檐上雕刻着的动物的瓦砾此时也渗出鲜血,瓦片上的动物竟然从血水中钻了出来,冲向还呆愣住的少女,直到身旁的手将她拉到安全地方,才缓缓回神。
“我……”盯着在前方带着自己跑的沈有年,景岁岁有些怔愣。
“红月有迷幻人心的作用,不要看久,”长廊两侧的血水顺着墙壁流淌而来,沈有年凝眉,缓缓道,“看来,这个幻境也并非一帆风顺。”
“月亮刚升起的时候我看到了景水,他当时就看出了我并不是太岁神,但随即就走了,很显然他知道晚上会发生在这里的事,”她垂眸,边跑边推测道,“而且,原本正常的人似乎有不同的灵魂涌出,最后被血液浸没了。”
“是先前被吸进阴阳盘的灵魂,他们和我们一样进入这个记忆片段中人体内,却最后没有破解幻境,只能等到月亮升起后才能再次被唤醒,周而复始,永无生日。”
沈有年的话语将二人面临的紧迫环境现实血淋淋地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他们不得不去面对。
“先待到明日吧。”
前方的路逐渐被猩红的血液封锁住,白日的庭院在此时化作了人间炼狱,耳侧充斥着各种人声的哀嚎,留给他们落脚的空间也越来越小,最终沈有年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少女的手。
“上来吧。”
下一秒,身体翻转,双脚落于柔软的实处,身体就随着脚底落在了个宽大的背部。
“你……还会变大诶……”见沈有年带着自己腾空而起,景岁岁低头,望着已经被血水淹没的古式院落,心有余悸,她爬到前端,咬唇忍笑摸了摸毛茸茸的头。
好舒服!好柔软!
不知道飞了多久,景岁岁的眼皮越来越沉,匍匐在毛绒的背部合上了双眸。
“上神!您终于醒了,您知不知道近日收堂的课早就开始了?”
景岁岁猛然坐起,立即环顾四周,发现夜晚被血液浸泡的房室恢复如初,像是从没有发生过噩梦,身侧的女子依旧穿着古式长衫,端着熏香的女子头顶上插着一个月亮的标记,神情既是关切也是埋怨,和第一天早晨一模一样。
“上神,既然您醒了的话就赶紧去堂上教授传业吧,”女子端着盘子离开,她最后念念不忘地嘱咐了一句,“水殿已经替您代课很久了……”
连说话的台词都一样。
景岁岁心有余悸地叫住她,“你对晚上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晚上?难道昨日晚上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吗?”
“没什么。”
看来和沈有年说的一样。
景岁岁这次没有先选择去找对方,而是径直来到了堂内,果然在里面见到了还在如常授课的景水,她敲了敲木门,将对方叫出。
“师傅?是有什么事情吗?”景水神色平静,目光带着亲切和依赖。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这里全部都被血水浸泡了,阿水有什么头绪吗?”
男子的神情逐渐僵硬,他拧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双腿不断地后退,手也逐渐捂头,等待了好一会后,他松开手,回望对方,“师傅,若是做噩梦的话,可以去主殿内泡下澡,那里的神力充足,师傅就不会做噩梦了。”
“可是那个不是梦,整个太岁殿都被蒙上了一层血雾,血月当空,每个弟子的身体内都发出不同的灵魂嘶吼——”
“师傅别再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景水不断地后退,满脸排斥,最终勉强一笑,隔绝了和她的交流,回到了堂中。
木门关上,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岁岁,如今急不得,直觉告诉我,夜晚才是破解这个幻境的关键。”
沈有年来了后,二人互相核对了下昨晚的信息,发现都是不约而同地睡着,最终回到了原位。
“虽然这里的幻境并不真实,但也算是真正发生过,岁岁可以好好趁着这个时间学习下神通。”
也是,景岁岁敛眸望向手腕处,果然一根金色的线出现在上面。
见白天也搜索不到什么线索,二人便一同走入了古籍阁,景岁岁抓紧一切时间汲取知识,遇到不懂的专业名词就扭头望向一边的男子。
“一个亲亲我解答一次。”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东西?”少女挑眉大声质问,满眼都是不认同,可最终在对方眸中的汪洋大海中败下阵来,点了点头。
等到夜幕降临,二人才依依不舍地从古籍阁中离开,一同来到寝房前,景水在那里等候多时。
此时的他一改白日痛苦的形象,盯着二人紧握的手满脸不解和怨愤,“你们昨天晚上没有死?”
“怎么离开这里?”景岁岁向前一步。
“我都逃不开这段回忆,你们又如何能离开?”景水挑眉,他好整以暇,靠在墙壁上,“曾经也有几个人一同进来,信誓旦旦要破解开,不过最后还不是做了血月的肥料?”
盯着二人紧握的双手,他冷笑。
更何况还是占用了他师傅身体的灵魂。
“你的灵魂也被困在这里了?”听出言下之意,景岁岁立即想到曾经见过的景水和他在幻境中白日的模样,确实像是两个人。
“看来,这个阴阳镜也会将主人片段灵魂封锁在里面。”沈有年沉声。
见男子沉默不语,她劝和,“你难道不想灵魂解放出去吗?”
“没有意义。”
叫住景水离开的背影,景岁岁深吸一口气,忽而认真道,“若是你的师傅没有死呢?”
男子脚步一顿,猛然转身回头,惶恐不安的瞳孔中带着久违的光亮和期盼。
原来阴阳盘并不是单指将人的记忆封存在其中,它会割裂出一个灵魂深处最开心的场景作为白天,最痛苦难以释怀的场景最为黑夜,在最开心和痛苦的记忆中,两个场景互相交织不断重复,构成了这副地狱绘图。
“……这个阴阳盘若决定承载记忆入内,就代表,这两个记忆被自己割去了。”
将灵魂的一部分存放在这里,就代表个体会遗忘这些。
最痛苦的记忆吗……
回想起夜晚的惨状,难道这是太岁殿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景岁岁胸口一滞,情绪沉闷起来。
“破局方法是什么?”沈有年抬眸。
“我怎么知道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抱着胸的男子抬眸,此时周围的墙体再次开始脱皮,长廊外的庭院也隐隐浮现红光。
夜晚要再次降临了。
“你其实已经相信了对吗?只不过要听我们的再一轮保证而已,”沈有年和他对视,抿唇道,“很简单,曾经在千年前死去的人都被位面神保留了一缕残魂,神界的格局要再次变化了。”
景水沉寂了片刻,直到头上有鲜血滴落在肩颈处,他才恍惚回神,终于张口指了指放室内的中心,干涸的声音吐出方法。
望着二人一前一后向前的背影,他目光黑黝,突然自嘲一笑。
他并没有告诉二人“自己”被主体抛弃的缘由。
大战前夕,太岁殿出了叛徒,这里被下了血月符阵,原本明亮皎白的殿堂内瞬间化为炼狱,他也是在这里见到了师傅的最后一面。
可一直到大战结束,他守着太岁殿都没有等到师傅的回来,于是他疯了,发疯般的杀掉了所有叛变的可疑之人,几乎是无差别攻击,直到一个人找上他来。
“你这样可不行,太岁殿迟早得要一个人来继承,而你是她唯一的弟子。”
“我心已死。”他如此道。
“这样吧,我有一个上古神器,可以将你开心痛苦的记忆放入其中,这样你不会忘记过去,但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了,”男子声音蛊惑,笑道,“你师傅也不想看到太岁殿衰败下去,不是么?”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同意了。
故此他一直留在这里,在白日感受着师傅的鼓励和温柔,晚上就会一次次面临身死别离,可他别无选择。
太岁殿需要一个淡漠冷清的太岁神,而非一个疯疯癫癫沉醉在感情中的疯子杀人魔。
原来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千年了么……
景水扭头,将目光定在房室中央的二人身上,不知为何,总觉得万分排斥比变扭。
“你相信我吗?”景岁岁拿着发簪,对向自己的胸口。
“百分之百。”沈有年勾唇,满眼宠溺。
“那就待会见喽。”
“好。”
两道声音落下,在二人被血水触碰道到的前一刻,同时自尽而亡。
而在远处的男子身体也随之化为碎片,整个幻境轰然崩塌。
曾经禁锢在幻境中的各个灵魂也从血水中冲破于天际,拥抱久违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