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征战,谢宜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先生觉得在战场上立功,也是一桩好事,很是支持,尽管谢宜年是有着自己的私心。
谢宜年想,他在战场上立了功,前程是有了,那以功名替宋怀真求个自由身,也是可以的吧。
甚至,就连凯旋归来,要怎么替她求自由身的说辞,都在腹中打了无数的草稿。
年轻人信心满满,感觉那一日很快就会到来。
他使了坏支开齐少元,钻到宋怀真院子里,同她说,让她等自己,还说会让她得自由身……
尽管宋怀真没有回应他,但谢宜年还是很高兴。
出征的那日,荣阳公主给他送行,临行之时,他便也无所顾忌的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
他想告诉这位公主母亲,自己放不下宋怀真。
那时候,谢宜年意气风发,浑身都是斗志,仿佛美好的未来正在同他招手。
在人群中看见前来送行的宋怀真,谢宜年眼角眉梢都是笑,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
哪怕,宋怀真表明她不是来送自己的,他也高兴。
姑娘家脸皮薄,不承认也能理解。
带着无限的期望,谢宜年踏上了前往西戎征战的路上。
打仗比在大营训练辛苦多了,见到的也是真刀真抢。
住一个营帐,一道吃饭的兄弟,或许今日还在同你聊未来,明日就死在战场上了。
西戎风沙大,条件艰苦,比南下那会还要难过得多。
但谢宜年都忍下来了。
不仅忍了下来,还认真努力的应对,步子扎得稳,地位一步步的上升。
可是,最考验人心的时候,也在西戎的战场上。
与一众兄弟们苦战数月,彼此间都有着过命的交情。
可先生说,尚阳国不管是占地面积,还是兵力都不如大启。
西戎一战,务必不能让大启得胜。
不仅不能让大启得胜,还要削弱大启的兵力,让这一战成为毁灭性的打击。
谢宜年要做的,便是向西戎传递消息,拿那些有着过命交情兄弟的命去祭天,去换取尚阳国的利益。
谢宜年到底还年轻,经历的那些事并不足以让他做出这样的事。
彼时,威远候徐语堂乃是大启的主帅。
那时候,谢宜年还想着,若这一战成为毁灭性的打击,徐语堂多半是活不下来的,那到时候他怎么给宋怀真交代?
威远候可是她的亲舅舅。
后来,威远候还是死了。
在他逃避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大启的大军主帅身受重伤,不治身亡了。
那时,尽管他没有昧着良心与西戎族勾结,置大启的大军与水火之中,但还是受了莫大的重创。
谢宜年只想逃避,却也没想到,远在京城的荣阳公主,因为他的生死不明,从而记恨宋怀真。
甚至不惜派人暗杀她,找个替身将她取而代之,最终落得个被贬的下场。
后来的后来,大启的大军被赵将军以及其部下接手,他也借机从西戎脱身,反将西戎一军,带着凯旋的消息顺利回京。
那时候荣阳公主所做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宋怀真也彻彻底底的远离了他。
谢宜年第一回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是有多天真,多蠢。
也是那时候,他才彻底的明白,作为一个细作,该做的是什么,不该做的又是什么。
到底是那场战争让谢宜年成长了,还是别的让他成长起来,不得而知,但他确确实实是变了。
变得更加阴狠,不择手段。
他想通了,只有不择手段手握权势,你想留住的人,才能留住。
谢宜年明知永靖王早有不愧知心,但也只是静看鹬蚌相争,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他看不起齐少元,也厌恶齐少元,挖了他的老底,将他的身世,他的过去都摆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不堪,他曾经的疤痕。
甚至,还举荐他,让他前去平反,去送命。
谢宜年那时候满心满脑都是对齐少元憎恨,不惜拿宋怀真去威胁他。
但齐少元明知可能是九死一生的局,为了宋怀真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这让他更加厌恶齐少元了。
明明只是个卑贱的私生子,为什么他却能为了宋怀真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明知有去无回。
齐少元的义无反顾,衬托得他更像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然而,心里那些不甘又在隐隐作祟。
一同平反的路上,他给齐少元挖坑,带着一众同僚排挤他,羞辱他。
齐少元或许也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并没有害怕或是退缩。
他迎面而上,解决了自己的困境,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相对应的正确决断。
这一次,先生让谢宜年削弱大启兵力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朝廷国库空虚那是在意料之内的,粮草供应不上,也是迟早的。
齐少元给他出难题,让他筹集粮草。
差事他领了,却没有办,甚至还与永靖王通信,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齐少元此人的命,有些过硬。
即便身处困境,也依然能在夹缝中寻找一线生机。
想要看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怕是不能够了。
尚阳国的兵力想在这其中掺和,也掺和不动。
多年来筹谋之事不得已要放弃,谢宜年只得回京,扇风点火。
他传递假消息,放出永靖王暗藏的叛军,又让自己人从中生乱,将整个京城控制住。
叛军杀入皇宫之时,也是他的人开的门。
那些叛军收到假传的指示,烧杀掳掠,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将整个京城,乃至皇宫都变成修罗场。
尚阳国的国主胆子小,没那么大的本事来分一杯大启的领土,但谢宜年这一通所作所为,也是默许的。
虽然得不到太大的好处,但是给大启添些堵,有什么关系呢。
外忧内患,破碎不堪,得修整个多少年才能缓过来。
估摸着差不多,谢宜年这才从京城撤离,以年王世子的身份,回归到尚阳国。
只不过,从大启的京城撤离,他还带着他的执念。
那日,那废弃的宫殿烧起来之时,谢宜年就在其中。
前狼后虎,一场进退两难的局面,宋怀真那么干脆的跳进火海,就是因为看见了谢宜年,拼死一搏。
谢宜年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这个他曾喜欢的姑娘,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娘,何不让她死了算了。
可最终,他还是救了。
宋怀真在火海中受了点伤,未免生出乱子,谢宜年给她喂了安神药,让她整日里昏昏沉沉。
长途跋涉,马车一路颠簸,谢宜年曾想过,若是把她腹中的孩子颠没了就好了。
不过,那孩子很争气,从禹城入尚阳国,到达宁川镇她都安然无事。
谢宜年这辈子也没干过金屋藏娇的事,恢复了世子身份,他却把宋怀真藏了起来。
藏在宁川镇的一个小院子里,买了丫鬟婆子伺候她,却闭口不提她的来历。
谢宜年不提,不代表没人知晓。
年王也没问过一句,但某一日,他送了个巫师过去。
先生道:“怀真公主是世子这么多年的执念,如今人都已经带回尚阳国了,王爷也不能把人扔出去,这巫师有个本事,种下一蛊,能让人忘却从前旧事。”
谢宜年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待那巫师,但细细想来,好似也不是不可以。
人,他都带来了,若是心不能留下来,那带回来做什么呢?
是以,巫师给他和宋怀真种了蛊。
蛊虫种下去的那种感觉是真的痛啊痛得人不停的翻滚。
后来,宋怀真醒了,他就不停的问,你是谁,我是谁……
宋怀真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什么,她都信,又听话又乖巧,从不出院门。
可就是这样听话乖巧的人,突然有一日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