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元后去了,文宣帝便未曾立后。
这么多年来,每逢节日各宫往寿安宫来请安都成了惯例。
可公主被拦在正殿外,却是第一次。
“公主恕罪,按着规矩,您今儿同驸马在殿外磕个头便是了。”
传话的依旧是上回那位碧石姑姑,只今日她这表情,像极了便秘多日。
开什么玩笑,她也不想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自己这胳膊,也拧不过娴贵妃的大腿啊!
而此时,正殿内的众人皆看向太后,以及说话细声细气的娴贵妃,耳朵却是竖起关注外头的动静。
实在是忙得很!
叶太后面部发僵,却还端着慈祥的笑:“娴贵妃也太较真了,怀真虽出嫁,可到底是皇家人,怎能不让她入殿。”
说着朝宫女招手,正要把人请进殿来,就听三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怀真给皇祖母磕头请安,皇祖母安康。”
“孙婿给皇祖母磕头请安,皇祖母安康。”
“奴婢给太后请安……”
紧随着是三个脑袋,“咚咚咚”的磕头声。
叶太后都要炸了,她虽闹不清娴贵妃不让自己女儿女婿进殿是什么意思。
可这后宫的女人,哪一个简单?
一言一行都可能是个坑!
娴贵妃已然四十来岁,保养得十分好,叫人瞧不出真实年纪。
穿着一袭绛紫色妆花宫装,翘着兰花指,说话细声细气的:“太后,皇家也有皇家的规矩,怀真虽是公主,可驸马无官无品,按着规矩也只配在殿外磕个头。”
德贵妃默默的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宋采薇,眉头紧蹙。
文宣帝指给采薇的那位驸马,官职也不够进殿磕头的啊……
叶太后年纪摆在那儿,想得东西自然更深层次。
虽气得要死,但面上半点不显,只道:“行了,安也请了,头也磕了,让孩子们进殿说话吧。”
娴贵妃声音依旧轻柔:“太后,按着规矩,这两孩子磕了头,该去瀛台那边候着才对。”
叶太后一掌拍在案几上:“娴贵妃,哀家如今说什么你都要顶回来了是吗?”
娴贵妃抬眸看她,起身一福:“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按规矩办事,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便是如此。”
叶太后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她能说娴贵妃不是,难道还能说宋家的祖宗不是?
正殿内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出声。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宠妃,神仙打架,误伤小鬼可就不好了。
而宋怀真已毫无负担,高高兴兴的往瀛台那边去了。
齐少元落后半步,目光几次落在她身上,很有些怀疑,这毒妇是不是被掉包了。
依着这毒妇的性子,不应该大闹寿安宫吗?怎么说磕头就磕头,说走人就走人了。
“驸马可是觉得本公主天生丽质,美丽动人,叫人挪不开目光?”
临近瀛台,被偷窥的宋怀真朝齐少元一笑。
说出来的话,还真是戳中了一些人的肠胃,恶心!
齐少元飞快的收敛视线,语带讥讽:“回头我送面铜镜给公主。”
好好照照你是什么德性。
宋怀真应得爽快:“好嘞,多谢驸马了。”
还顺带着提了个要求:“我要素面的,不喜欢太夸张的样式。”
齐少元……
果然是摔坏了脑子!
入得瀛台,并未候多久,十艘大龙舟便已靠岸,为首那一艘漆成明黄色,挂着绸子,十分华丽。
宋怀真依栏而立,清楚的瞧见那龙头嵌了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当眼珠子,不由得啧啧两声。
昏君果然很会玩啊!
巳时正,文宣帝由一群朝臣簇拥而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娴贵妃为首的一众后妃公主,命妇们。
叶太后并未在列,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被气着了。
宋怀真挤在人群后,仰着脖子才看清楚便宜爹娘长什么样。
文宣帝虽然过四十,但没肚子,皮肤也白皙,加上五官清秀,虽有年纪带来的油腻感,但也不难看。
至于娴贵妃,那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穿的庄重,宋怀真还要以为是自己姐姐。
文宣帝并未在瀛台停留,很快就上了为首那艘明黄的大龙舟。
诸位朝臣命妇,以及各官家公子小姐,也都按着规矩有序登舟。
宋怀真正愁大男主无官无品的,自己是不是要吊龙舟尾呢,就见一头大汗的小禄子挤了过来。
“公主金安,奴才特来引公主登舟。”
宋怀真直点头,举着团扇就要走,却被小青拉了一把:“公主,驸马爷不知去哪了。”
宋怀真这才想起,对哦,她还有个驸马。
想了想就道:“你去寻寻,我先登舟。”
谁也不能阻止我去吃瓜看戏啊!
小青……
卑微的小青转身去寻人,宋怀真跟着小禄子便登了龙舟。
方才在寿安宫,全靠小禄子,她才磕头磕得那般爽快。
这会子四周无人,便小声问:“娘娘是不是在憋大招?”
娴贵妃的人设虽是柔柔弱弱的,但极是护短。
且她掌管后宫多年,手段和心计都不缺,断然不会真就为了一句规矩,让女儿连正殿都进不了。
“公主来赴宴,只管玩得高兴便是。”小禄子年纪不大,面上还有两团婴儿肥,笑起来便露出两个小虎牙。
宋怀真顿时悟了,嘿嘿嘿的笑起来。
小禄子引着宋怀真登上文宣帝的那艘龙舟,被安排在十分偏的旮旯里坐下。
未免怀真公主心中不忿,小禄子临走前,还道:“委屈公主了,公主且忍一忍。”
宋怀真没作声,但目光扫过,见宋采薇,赵珂等,都坐得十分靠前,就知道,她坐这么偏是为啥了。
嗨,女子出嫁从夫啊!
公主也不例外!
一阵锣鼓响动,听得礼官唱喝一声,大龙舟便缓缓离岸了。
宫女捧着茶点井然有序的入舟殿,文宣帝便开始说几句官方演讲。
宋怀真听了两句,只觉毫无营养,侧眸看向身边空空的座位,微微蹙眉。
齐少元怎么还没来?
小青也没回来?
犹豫了一下,她起身偷偷摸了出去,往甲板那头走了会子,隐隐就听小青不忿的声音传来。
“胡说八道,我家公主家财万贯,驸马爷怎么可能拿你的东西。”
紧接这一个男子委屈的声音也道:“可,可这玉佩着实是我的呀,这上头还有徽记。”
另有一声音笑出声来:“你家公主家财万贯,又不是你家驸马的,而且马兄的玉佩为何在驸马身上,总该有个说法吧。”
那人又十分不怀好意的道:“这事闹大了也不好,马兄的东西既然找回来了,不如我做个和事佬,驸马爷道个歉,马兄也就别追究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