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到这一茬儿竟然是龙老二提出来的,一时间有些惊讶。

有人顿时笑了,稀奇道:“龙家老二还能想出来这好主意?”

有人纷纷附和,言语之中还带着嘲讽,“他那哪是为全村人着想,他那是想让自家孩子占便宜。”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龙老二夫妇的身上,杜芬芬脸一红,欲盖弥彰地解释着,“这话让你们说的,什么叫占便宜。”

龙老二在一旁帮腔,“就是啊,我们是分家了,但也是沾亲带故的,又不是外人,自己家人怎么啦?”

众人“嘁”了一声,龙老二再次拔高声音反问,“怎么啦?我看谁敢有意见。”

众人不吭声了,其中有好信儿的如马家婶子捧腹大笑起来,“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家龙有财、龙有富去上学堂,给谢郎钱了吗?”

杜芬芬赤红着脸别开眼神,龙老二见杜芬芬这般作态只好尴尬地解释,“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众人听着龙老二这强词夺理的解释,纷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可得了吧!”

众人起哄着,杜芬芬深吸一口气,骂骂咧咧拎起来锄头就去往地头铲地,她可不留在这里被这些人当猴儿耍。

龙老二见杜芬芬蹭蹭走了,他也紧随其后。

“哎,娘子,你且慢些,等等我。”

两人走远了,有人问龙依依,“龙家丫头,还有什么事儿没有?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龙依依点点头,“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要买山野菜。”

有人不解,“山野菜随处可见,去附近山上一挖就一大堆,依依你买这个干什么?”

龙依依爽快答道:“我要去城里卖饺子,我们家挖的山野菜可能会不够卖,所以需要乡亲们多去采些山野菜,我按种类的不同给你们钱。”

“这事儿好!”人群中有人两手一拍,一双眼睛都放着光。

“我家婆娘干不得下地种田的粗活,就带着孩子挖挖山野菜,要是野菜也能卖上价钱,家里就又多了一个人赚钱了。”

乡亲们听说了这个事儿都激动地喜出望外,“那具体是打算定多少钱呢?”

龙依依眉心一皱,关于定价多少,她还得去镇上卖一次才能想好定多少钱,毕竟租个驴车拉着锅和柴要钱,买白面也要钱,她得细细算过,她一碗水饺馄饨到底能赚多少钱才好定价。

“至于价钱,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定价,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具体多少还要看我去镇上卖了多少钱才知道。”

众人纷纷点头,欣喜地讨论着自家都有谁可以去挖野菜,哪里山沟的野菜更多更好。

“没什么事情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大家一听没事儿了,有人四散离开,有人留下来问龙依依关于堆肥,孵蛋的问题。

龙依依耐心解答过后,才开始翻着自家晒得农家肥,好让它被光照的均匀,里面的营养成分充分的在光照下反应。

马家婶子跟林秀兰搭话,脸上笑开了花,“我看还有谁说你家龙依依是草包,依我看这不是好得很呢嘛,又教咱乡亲们孵鸡蛋,又教我们粮食增产的方法,现在还要重新修葺学堂让村里的孩子都学着读书写字。”

林秀兰听着自己的女儿被夸赞,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是她面上还不显,唇角挂着笑,“看她瞎折腾吧,咱们这做爹娘的也该放手了,她想去做生意就由着她,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求她能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只求她康健,每天没有烦心事儿就好。”

马家婶子哈哈一笑,拍着林秀兰的肩膀,“可不就是这回事嘛,人家都说我家马兰兰都十六了还不出嫁是个老姑娘喽,那有什么干系,嫁到婆家去受苦不如我和她爹养她一辈子。”

龙依依听着两个妇人聊起了马家姑娘,不禁侧目看去,若说她是龙水村的第一草包,那马家的马兰兰就是龙水村全村第一彪悍的姑娘。

这马兰兰生着一张俊秀英气的脸,看着像个白面小生,却是个结结实实的练家子,从小扎马步,自家院子里打拳,刀枪棍棒不说十八般武艺全部精通,总有那么一两样是她能舞得明白的。

若女子可以为将,马家女儿绝对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可惜在这个时代女子不能为官为将。

女儿家以贤良淑德为标杆,争相做个好娘子,好娘亲。

像马兰兰这般的女子,大抵无人敢娶。

龙依依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既然总归是要送孟玄去学武艺的,那把他先送去马家与马家姑娘过两招练练基本功呢?

龙依依扔了手里的铁锹,就快步跑了过来,“马家姐姐一身武艺了得,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光是往那一站,多少优秀男儿就此被比了下去,以后要嫁也是嫁这世间最有勇有谋的男儿。”

马家婶子一听龙依依这话立马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年来,无数人说过她的女儿随了她泼辣的性格实在是不讨喜,也不好讨婆家。

天天耍刀枪棍棒,有人要才怪。

到现在可算听到了有人夸马兰兰,马家婶子简直把龙依依当做知己一般,拉着龙依依的手就不放。

“我家阿兰要是听到你这么说,非得高兴地合不拢嘴不可,改日我就带你回家,让你们认识认识,陪阿兰过两招。”

龙依依睁大了眼睛,默默后退了一步,马兰兰天生怪力是整个龙水村都知道的事实,这让她这小身板的人去和一个天生怪力少女过两招,那不是送上门当沙包吗?

盛情难却,龙依依只好把这个天大的好事儿推给自己弟弟。

“婶子,我近来忙碌,不过阿玄身强体壮的倒是可以陪兰兰姐过两招。”

谢清辞在远处听着龙依依的话,再瞧她那狡黠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

她倒是会给孟玄寻个好差事。

堆肥、翻地的活不多,这块水田说是大,但其实种出的粮食根本不够大房一家人吃。

龙依依和谢清辞到了以后,两个年轻人体力好,干得快,几个时辰就翻好了地。

龙依依擦着额头上的汗,去小溪边清澈的水面一照,满脸的泥土和汗渍,她随便捧了点水简单洗洗,就和谢清辞向着族长家赶去。

学堂是龙秀才考取功名后回到村里,族长家出人出力搭的房子,为的就是村里能多出几个像龙秀才这样的人。

自龙秀才死后,这学堂也闲置了一年多。

一间无人看顾的小木屋,光是一年零几个月,里面的荒草便徒长了许多,房顶也漏了雨就连盖房子的木板也有的腐烂生霉。

早就听说谢清辞要重新开设学堂,这种天大的好事儿族长是一百个乐意,立刻就让龙壮带了村里的年轻人该修补屋顶修补屋顶,该拔草拔草,等龙依依她们到的时候,大部分地方已经被修的差不多了。

谢清辞见此也上去帮忙,直接撸起袖子爬到屋顶,铺盖着屋顶的稻草。

学堂外面围了几个小孩子,一个牵着一个站在远处看着大人忙碌。

龙依依过去,见几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几个馍馍掰开分了下去。

他们有些人中认识龙依依,软软糯糯的声音问:“依依姐,我们还要多长时间能去读书写字啊?”

龙依依看了一眼,按照这个速度,今日晚饭前这学堂一定可以修好。

“明日就可以。”

看着几个孩子渴望的目光,龙依依心中感慨万分,她没忍住问:“你们都很想上学吗?”

几个孩子点点头,咬着手指说:“阿爹阿娘说,只有读书才能去城里买糖、买糕点吃。”

这样的回答让龙依依一时间百感交集,可她知道这里未来的命运,大旱、蝗灾、战乱、瘟疫。

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别说读书了,普通人家连活着都是问题。

沾满泥土的小手把手里的馍馍还给龙依依,小孩子还不懂怎么隐藏情绪,眼神里明明有对食物的渴望,可还是说着不属于这年纪的成熟话语。

“我阿娘说了,龙姐姐家也不容易,我不能随便要龙姐姐家的东西。”

龙依依抽抽鼻子,夸赞道:“好孩子。”

“不过这不是随便要,这是龙姐姐特意想要分给你们的,你们可以吃,吃饱了才能来学读书写字对不对。”

脏兮兮的小女孩儿点点头,她还是没吃,而是装进了自己的小包袱里。

“带回家给我的阿娘吃。”

说完小女孩儿对着龙依依鞠了一躬,“多谢龙姐姐。”

话音刚落便一溜儿烟的跑没影了,这时候谢清辞刚从房顶上下来,见着龙依依和花丫说话,便走近龙依依。

“花丫的娘前几年在去镇上卖手帕的路上摔下了山,把腿摔断了,到现在还不能走路。”

龙依依眉心紧皱,“那她爹呢?”

“她爹前几年在镇上府里干活儿犯了事儿,她刚出生花爹就让人乱棍打死了。”

龙依依心中钝痛,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满心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如何带着自己家人活下去。

可是与龙水村的村民接触的越多,她越发现,这里已经是她不能割舍的一部分了。

龙依依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仅要救自己家人,她还要整个龙水村安安稳稳度过荒年,每家每户都过上好日子!

两人收拾完了学堂,张贴了开始授课的告示以及收费条款,便回了家。

家里还没有做饭,龙依依思前想后,决定包馄饨。

不过没了虾米和紫菜,她只能在汤里打个蛋花出来。

谢清辞看着碗里的,“原来这就是馄饨。”

“没错。”

龙依依端着碗,干了一天活儿,可算能吃到一口热乎的了,蛋花汤里面加了辣子和醋,还有村子里酿造的酱油。

简直鲜美无比。

谢清辞尝了一口,他沉默了,这种热乎乎的汤食,有面有肉有菜还有蛋,虽然本钱不低,但是拿去镇上买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甚至可以胜过镇上的那些饭馆。

龙依依特意多煮了一些,因为今晚……是个不眠夜。

她方才已经和龙壮说好了,借用他家的驴车去一趟镇上,卖的就是水饺馄饨。

烧开水的大铁锅她已经准备好了,木材也全部捆绑扎实搬上了车,唯一少的就是水饺和馄饨。

为了防止明天的水饺和馄饨现包来不及,她特意叫来了三婶丽娘帮他们一起包馄饨水饺。

暮色四合,星子低垂,屋外蝉鸣个不止。

院落中有声音传来,踉跄的脚步声纷乱没有章法,一听便是喝醉了,没等龙依依去看到底是谁喝醉了,一道声音就从院子里传到屋里。

“丽娘啊!”

“丽娘?”

“你跑哪去了?”

龙依依这下听出来了,这是那把钱妻女丢在家里成宿成宿不回家的龙老三。

他整日游手好闲,得了钱不是去赌就是去逛花楼,要么就是斗鸡斗蛐蛐,反正一样活儿不干,一样游手好闲的败家事儿不放过。

但是因着长着一张极其俊秀的脸,和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十分地讨龙老太开心,每次闹出了事儿都是龙老太拿出养老的银子给龙老三解决。

好几次都是堪堪保住赌输了的一条腿或者一只手。

丽娘包饺子的手顿住,她听着外面的声音,包饺子的手不停地发抖,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她的两条腿像是在大房家的柴房里扎根了一般,一点也动弹不得,龙老三喝多了酒就打人。

她如坐针毡,出去也不是,留在这样也不是。

出去回家一定会被醉酒的龙老三给打死,留在这里叨扰大房一家也不是这么个道理。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龙依依起身,“这是谁家的醉汉,月黑风高的也看不清样子,怎的闯进了我家喊着我三婶婶的名字?不是平白辱了我三婶婶的名声。”

说完,龙依依拍桌而起,提着手指粗的麻绳,端着一盆冰凉的井水就出了门。

“我非得好好教训这个醉汉不可。”